還有衛氏。枉費她自詡愛兒子,竟然眼睜睜看著衛氏跟那個賤人一起算計她的小九。如果早知道，憑她衛氏能活到現在？她肯定把對方跟老八一起弄死。
手上沾過人命的人，從不會覺得自己心狠手辣。對她們來說，殺一個跟多個沒有區彆。
郭常在抱著痛哭的九阿哥,她道：“額娘不能陪你了,不過額娘能看你娶妻生子,這輩子也滿足了。你日後就跟董鄂氏好好過日子。她性子急了些，但是個好孩子，把你交給她,額娘也放心。還有弘暲、弘晸，這倆也都是好孩子，你要好好培養。”
“額娘都聽說了，你養病那些日子,他們倆都是誠親王幫你照顧的，日後你要好好謝謝人家。額娘知道你素來高傲，可額娘也知道你是個感恩的。”
“你看看誠親王再看看敦貝勒、還有太子殿下,他們哪個不比你掏心掏肺的八阿哥好。額娘隻希望你日後莫要在糊塗了。如果那樣,額娘死了都不得安生。記住了麼？”
九阿哥抱著她大哭,“沒記住，沒記住。我什麼都沒記住，額娘您得活著看著我,不然我犯錯了怎麼辦？沒您監督，我肯定會犯錯的。”
郭常在也哭,她心裡清楚,皇上能讓她們在臨死之前見一見自己的孩子已經是格外開恩，斷不會再給她們留活路的。
所有人都沒有打擾他們，隻讓他們母子抱頭哭著說話。郭常在交代完九阿哥,轉頭又去看五阿哥，對九阿哥她有很多話要說，對五阿哥隻有一句。
那就是希望五阿哥彆什麼都想著弘時，要好好對待他的嫡子弘昂。
“我知你心裡不痛快，但那件事不是弘昂的錯。如果你要怪就怪我，東西是我給李佳氏的。是我讓弘昂生下來是那種樣子。”
弘昂生比彆人多根腳趾頭，哪怕後來鋸掉了，正常了。郭常在心裡還是自責的。所以，她對弘昂好。每次看到五阿哥夫妻不作為，她就氣的整夜睡不著覺，也更加愧疚。
因此，她希望五阿哥能對弘昂好點。
但五阿哥沉默了。
這沉默讓所有人都心生不屑，覺得老五拎不清。
弘昂忽然從孫子輩那一桌走了出來，他跪在郭常在跟前，“瑪姆，您彆難過，弘昂現在很好。弘昂已經長大了。”
他長大了，早就不需要父愛。阿瑪不愛他又如何，他現在有兄弟了，將來還會有福晉，他的心很小的，裝不下那麼多人，阿瑪不愛他也好。
這些話弘昂沒說出口，郭常在卻看懂了。就是看懂了，他才更難過。
九阿哥艱難開口：“額娘您彆哭了，五哥如果真的不想要弘昂，兒子養。兒子有錢，彆說一個弘昂，就是十個也養得起。”
不就是多一口人吃飯麼，怕什麼。
弘昂對著九阿哥拱手，“多謝九叔。”
五阿哥這時終於艱難開口：“九弟說的什麼混賬話，弘昂是我的兒子，哪有讓你養的道理。”
他說這話不是終於良心發現了，而是他丟不起這個人。
沒錯，自己活著還活的好好的，兒子卻給弟弟養，傳出去多丟人啊。他老五也是要麵子的。
菀凝對著大福晉嗤笑道：“咱們這位五弟沒救了。所有兄弟裡包括十四和老八，在對兒子、後院這一點上，我最厭惡的就是他，其次才是老八。”
老八對後院的女人都是利用不假，但他至少給了瓜爾佳氏應有的顏麵。府裡怎樣先不說，在外麵彆人都知道瓜爾佳氏代表的是八阿哥府，其他人不行。除非是瓜爾佳氏本身不樂意去的交際，這才輪到納喇氏。
老五呢，明明有嫡福晉，府裡的事情卻交給李氏打理。平常的人際往來交際也都是給的李氏，除非像跟她們還有宗室的嫡福晉來往，這些李氏沒辦法替代的，才會是五福晉出麵。
看似結果都一樣，意義卻大有不同。
因為老五，多少人在背後嘲諷五福晉。
還有弘昂，沒有爹娘護著，就算是嫡子又如何？
她不信老五不知道弘昂的處境，偏偏老五選擇了視而不見。
假如她是弘昂，自己的親阿瑪不疼自己而是疼愛另一個兄弟，她早就心理扭曲了。
弘昂變成現在這樣，陰沉著臉，老五功不可沒。
大福晉歎氣，“誰說不是呢，換做是我隻會加倍的對孩子好，哪能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錯是大人造成的，承受後果的是孩子，這也太不公平了。
也正是因為老五兩口子拎不清，這麼多年大福晉偶爾會跟八福晉她們說幾句話，卻從不理會五福晉。
她們也都清楚老五剛才不同意，是因為什麼。所以也更加不屑。
郭常在靜靜地看著他，看的五阿哥低下頭，她捂著臉道：“造孽啊，都是造孽。”
彆人都能明白老五什麼意思，作為親額娘的郭常在又怎麼會不懂呢。她沒想到以往聽話的兒子，在這件事上如此固執。
郭常在自己跑出來了，康熙便也讓人把衛氏放了出來。
衛氏等人一直被嘟著嘴，但皇上的判決她都聽見了。
衛氏出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八阿哥，而是跪在地上磕頭。
“皇上，皇上明鑒，這件事八阿哥從頭到尾都不知情，都是賤婢自作主張。是賤婢的錯啊。皇上您要殺要刮都可以，求皇上饒了八阿哥吧。”
寧古塔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八阿哥怎麼受得了那種苦。
這一刻衛氏有些後悔，她就不應該聽老嬤嬤的去算計九阿哥。如果沒有算計九阿哥，她的兒子就不會被除族。她兒子就還會有兄弟，而不是現在這樣成為眾矢之的，一個說話求情的都沒有。
太子站起來，他想開口說什麼卻見康熙搖搖頭。
康熙示意他坐下，道：“同樣的把戲你們以為朕會上第二次當？老八知不知情、有沒有參與，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朕也明白。何況，巫蠱與叛亂本就是誅九族的大罪，朕沒要他的命已經是格外開恩。”
“賤婢，你是覺得朕對他太仁慈了，想要跟他一起死麼？”
康熙猜到太子想說什麼，但太子是儲君，若在此時開口難免會給人留下狠辣、刻薄的印象。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在登基之前留下罵名，因此他選擇自己開口。
他一口一個賤婢，可見對衛氏的厭惡到了極點。衛氏沒能幫八阿哥開罪，哭的不能自已。
她對著八阿哥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八阿哥就那麼看著她，良久才伸手把她摟在懷裡，“額娘，兒子不怪你，您彆自責了。兒子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做了您的孩子。您是全天底下最合格的額娘。”
若說沒有怨是不可能的，但八阿哥也清楚他額娘做這些都是為了他。
額娘出身辛者庫，沒有背景和家世依靠，她想幫自己隻能另辟蹊徑。
怪隻怪這世道對他們母子不公平。
他抬頭看了康熙一眼，發現康熙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他慘笑一聲道：“額娘也彆說什麼求情的話了。您忘了，他是皇帝。君要臣死，臣又有什麼理由活呢？”
這一刻他忽然看明白了，他明白皇上這是在給太子鋪路。
想想，後宮多少妃嬪出自包衣，又有多少皇阿哥出身包衣。皇上今日打壓了他們就是打壓包衣。隻要這些包衣出身的皇阿哥被打壓下去，還有誰能跟太子爭。
太子他地位穩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康熙真的對包衣動手了。
他道：“即日起，凡包衣旗不許與滿洲旗通婚，若有納妾者不許其生子；違者，三代以內不準為官。”
包衣並不都是官位低位者，也有很多朝廷大員。這些人的女兒，他以前會施恩指婚到滿洲旗。如阿靈阿的福晉。
這種指婚對包衣來說是恩賜，他以前覺得是仁慈的表現。如今他不這麼覺得了。
包衣就是包衣，還是讓他們內部消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