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安然笑道,“先送你娘回去吧。”
她出診雖隻有半日,但已經在村民之中建立起信任,年邁依舊精神的村長摸了摸念兒的頭,對她道了聲謝,招呼之前的兩個漢子將念兒娘送回去。
日落西山,殘陽如血,最後一個看診的病人離開,念兒站在一旁,仰著小臉,期盼地望著她。
念兒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麵黃肌瘦,但一雙眼睛卻像是會說話一樣,完美的暴露了他的機靈與早慧。
“走吧。”她剛說了聲,念兒便衝上來幫她提藥箱。
安然咦了聲,“你竟背得動?”她的藥箱裡麵裝了不少藥材,還有些醫書,可不輕。
念兒點點頭,小臉嚴肅認真,“爹娘說我自小力氣就大。”
“這是好事。”她笑道。
念兒的家在村子最裡麵,一路走過去,安然問了他一些事情,到了念兒家的時候,殘陽餘暉尤在天邊,將這個平凡的村落鍍上一層金光,顯出些不凡來。
念兒飛快打開門,回頭道,“許姐姐請進。”
安然收回看向不遠處的目光,將一絲厲色掩去,一邊跨進木門,一邊隨口問道,“南邊那幾間屋子還有住?看起來都快要塌了。”
“南邊?”念兒想了想,“許姐姐說的是那裡啊,以前是村裡一個爺爺住著的,那個爺爺去世後就沒人住了,大家都說那裡鬨鬼。”
安然有些驚訝,“你不怕?”念兒語氣輕鬆,竟是絲毫不懼。
他揚了揚下巴,帶著些驕傲,“娘說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人遠比鬼可怕。”
安然笑了笑,“你娘說的對。”
她隨著念兒走進屋子,不大的房間擺設整齊乾淨,榻上躺著病弱的女子。
“娘。”念兒跑了過去,神情緊張。
“許大夫,”念兒娘拍了拍他的手,看向安然,聲音輕柔,“妾身元娘,有勞許大夫了費心,許大夫儘力而為就是。”
安然聽得出來,元娘雖說得客氣,但沒多少真心。
她沒有把脈,隻是將她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半晌,突然道,“元娘似是知道自己的病是何原因?”
元娘咳了幾聲,擺手製止念兒取藥的舉動,“在田地裡勞作落下的老毛病而已,自念兒他爹去後,我這身體更加一日不如一日。”
安然看進她的眼底,那是一雙和念兒相似的眼睛,清澈,靈動,哪怕落入這等境地,也沒失了那份靈氣。
她緩緩道,“我雖醫術不精,卻也看得出元娘這不是病。”
一陣沉默過後,元娘聲音弱不可聞,卻藏了警惕,“許大夫說笑了,不是病,我怎會連床都起不來?”
安然微微一笑,卻反問道,“元娘知道剛才我在門外發現了什麼嗎?”
她愣了愣,隻能順著問,“是什麼?”
“十來日前,我錯過了投宿,隻能在樹上湊合一夜,那夜卻意外撞見了一場追殺,”安然又不答了,說起不相乾的事情,“我今日見到元娘,才想起那晚被追的人是我識得的。”
藏在被下的手緊緊攥住衣裳,元娘強忍著情緒波動,平靜道,“許大夫是貴人,想必識得的也是貴人,元娘不過一粗鄙村婦。”
粗鄙村婦?
安然搖了搖頭,若是段氏女也是粗鄙村婦,那天下間怕是沒有幾個女子能稱得上千金小姐了。
她看了眼茫然無知的念兒,“元娘是村婦,念兒卻不知是不是,在下也沒有想到,十來日前一麵之緣的人,又在這偏遠村落碰上了。”
聞言元娘所有壓抑的情感都化作了驚駭,“什麼?”
安然皺了皺眉,伸指在她身上穴位一點,頓時讓她平靜下來,慘白的麵色回血。
而念兒,已經改拿警惕敵意的目光看她了。
她隻笑了一笑,並沒有在意,若非其人與她有過一點緣法,她也不會擅自去觸碰彆人的隱秘。
段氏,段蘇陽。
她在望遠書齋遇到的少年郎君,與人相交時靦腆害羞,說起文章卻侃侃而談,機敏伶俐,有狀元之才。
十來日前她在樹上匆匆一瞥,隻覺得眼熟,今日遇到元娘,才想起那點眼熟是為何,原來那晚遇到的被追殺的一方就是段蘇陽。
元娘與他的麵容,不說像了十分,卻也足有五分,尤其是那雙眼睛,從段蘇陽到元娘再到念兒,堪稱一脈相承。
不僅如此,在給村民看診時,安然察覺到了窺探目光,許是因為這村中隻有村民和一普通大夫,他們掩飾的不夠仔細。
安然因而能夠看清窺探目光的主人,若所料不錯,當是段氏一行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求收藏求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