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富貴的鳳儀宮,宮人在殿外整整齊齊跪了一地,神情難掩惶恐,為首的幾位大宮女觀這陣仗,忍不住向施房詢問。
施房守在殿外,聽著殿內隱隱約約傳出的爭執尖叫聲,冷淡中帶著些深意,“皇後娘娘做了什麼事令陛下如此生氣,卻不該來問老奴。”
不該問他,那要問誰?
大宮女身軀一僵,臉色煞白,再也不敢開口。
殿內傳出的聲音越來越大,女子的尖叫,男人壓抑卻不減聲量的怒吼,還有劈裡啪啦的響聲。
過了許久,齊帝大踏步從殿內走出,神色難辨喜怒,他衣袂帶風,夾雜著初春的寒涼。
路過施房的時候,他停頓了一瞬,複又往前走,軟靴落地無聲,但他每一次邁步卻都仿佛踩在眾人的心頭。
終於,帝王上了鑾駕,儀仗緩緩離開。
施房抬首看著諸人,尖細的聲音回蕩:“陛下有旨,皇後娘娘身體有恙,於鳳儀宮休養!”
齊帝到底顧念正在前線打仗的安然,給皇後留了麵子。
這一休養,便是兩載有餘。
慶豐十九年四月,太子率軍攻破薑國國都。
昔日金碧輝煌的皇宮,如今裝飾散落一地,鑲嵌的寶石瑪瑙不知被哪個逃跑的宮人挖走,顯出亡國末路的悲涼。
一身銀甲、容貌昳麗的少年郎君不甚端正的坐在王座,他似是好奇,歪頭看著王座扶手上雕刻的龍首。
而隨著他每一個動作,下方或是被捆綁、或是顫顫巍巍相互攙扶站穩的眾人心頭就是一跳。
與他們狼狽情形相對的是金殿四周站立的鐵甲將士,個個身姿筆挺,神采飛揚,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殿中這些狼狽的眾人。
終於,少年郎君似是看夠了,他抬起眸,露出與他那張尚且顯出兩分稚氣的麵容不符的眼睛。
那雙眼,不含輕視,不含喜悅,平平靜靜,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因而不必喜,不必憂。
薑國丞相心中一沉。
薑國丞相沒敢等先她開尊口,微垂下首,以一種臣服的姿態喚道:“太子殿下。”
霎時,殿內數道視線投來,其中幾道視線哪怕從背後而來也使他感覺到被刺得生疼。
他一臉鎮定道:“敢問殿下要如何處置我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不如平靜一些,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上首安然挑眉微笑,“素問薛大人才名,不知薛大人可有意來我齊國為官?”
殿內又是一靜,靜得仿佛連眾人的呼吸都沒了,薛慶樊感受到身旁多年同僚的怒視,心中泛苦,他定了定神,又是一拜,“薛某微末之才,能得殿下看重,是薛某之幸。”
“你!”
殿內同時響起幾聲怒斥,不過話未說完,已然被人堵住嘴。
安然恍若未聞,點頭露出欣慰笑容,“薛大人果然是大才。”識時務,能屈伸,她點了個人的名字,“祝顯。”
身旁青年二十來歲,靜如波瀾不驚的深海,懶懶瞥了她一眼,口中淡淡喚道,“殿下。”
安然衝他心虛一笑,“還要勞煩你在薑國坐鎮一段時日。”
曆來打敗一個國家容易,收服民心卻極難,有的王朝建立足有百年,民間卻依舊有人以前朝自稱,反王朝勢力橫行。
安然自是不希望自己打下的地盤死活不能融入齊國,因而勢必要留下一個信得過的人在這裡坐鎮。
祝顯定定看了她一會,扯起嘴角,“是。”
安然摸了摸鼻子,又看向薛慶樊,笑道,“薛大人,日後還希望你與阿顯和睦相處。”
話到此處,安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與祝顯將會共同治理薑國,在朝廷對薑國的處置正式定下之前。
既有親信,又任命舊國官員,在一定程度說抵消薑國百姓的排斥心理,薛慶樊苦笑,他已經預料到自己日後的罵名了。
但那又如何,能保住性命,又能儘己所能護下百姓,薛慶樊甘之若飴。
他恭敬拜下,增添了一絲敬畏,為這年輕郎君的手段心性。
“是。”
安然率眾走出薑國皇宮,翻身上馬,乾脆利落,少年郎君昂首望著遠處夕陽,朗聲道:“修整三日,班師回朝!”
身後將士整齊劃一答道:“是!”
聲勢震天,驚得一眾探頭探腦往此處張望的百姓慌亂藏起。
時年五月,太子歸朝,都城百姓,夾道而迎。
二公主齊巧晗在宮中左右走動,一名宮女從外麵進來,她連忙迎了上去,雙眼亮晶晶問:“怎麼樣?太子回來了嗎?外麵是不是很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