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遺珠(完)(2 / 2)

嚴遲愣愣問道:“爹您說什麼?”

嚴太傅嘴角微抽,他兒子就是有本事在他覺得他長進了的時候又變傻,傻得嚴太傅想把他扔回去回爐重造。

嚴太傅搖了搖頭,心道替他們這位太女辦事這麼多年,傻兒子怎麼瞧著還沒半點長進。

能有什麼怪不得的,兩年多調|教出怎麼多武將,手握重權,陛下要是不把儲君之位給她,那才要擔心國祚不穩。

回想過去,嚴太傅歎了一聲,唉,他這個太子太傅好像一直沒派上什麼用場。

……

慶功宴至尾聲,齊帝與太女離席,百官起身恭送,聲音幾乎傳出景華殿,傳到殿外,在夜空回蕩。

“恭送陛下,恭送太女殿下——”

安然立在夜色下,目送齊帝帝王鑾駕遠去,最後看向一旁,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暗處走出一人,青色衣衫襯得他溫潤如玉,平凡麵容也不掩風采,他回道:“我想來看看。”

安然竟也不覺得尷尬,微笑問道:“什麼感覺?”

齊昭認真想了想,“我果然不適合,”站在高處,聽萬人臣服,他不自在,更覺得無法承受重擔,搖了搖頭,齊昭道:“過幾日,我會離開。”

安然眼神動了動,也沒有多問,“到時我為你送行。”

“好。”

齊昭答應了下來,兩人再無他話,轉身的刹那,他回身道了一句,“母後那裡,望你慎重。”

皇後到底有沒有過錯,齊昭說不清楚,但到底,她更願意做皇後而非他們的母親。

安然點頭,麵無異色,“她是皇後,日後是太後,若能活得更久,還會是太皇太後。”尊榮一生,不會少,也不會再多。

太子原來是太女的事情在朝堂民間掀起洶湧波濤,太子回朝本就是大事,民間就此事議論良久。

相較起民間的熱鬨,朝堂卻是平靜許多,不過也隻是表象,暗地裡的暗潮隻看東宮夜夜長明的燈就知道了。

好在安然有軍權在手,又有一國之地做為軍功,經過半月的鎮壓,終於將反對之聲都給壓了下來。

——當然,隻是暫時,隻是表麵。

齊帝沒有太多動作,任由安然在朝堂施為,是考驗,也是放心。

要做太女,安然必須要付出比太子更多的心血,得到更多的認可。

薑國偌大的土地,就是安然的籌碼。

在戰時,安然臨時安排了一些官員管理打下的城池,如今正是到了該考核的時候,留在薑國國都的祝顯配合她的行動,在三月內將一十二個郡的大小官員完成了一次篩選。

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換上合適的人。

其中涉及到的利益何其龐大,安然幾乎每日都要在東宮召見數人,案頭冊子堆的比人高。

當夏季的悶熱漸漸褪去,空中吹來的風多了些溫柔涼意,人來人往三月之久的東宮終於少了些訪客。

“殿下,”若菱遞上一盞清茶,在她接過後候在一旁,輕聲道,“有幾封宴會請帖,殿下可要去散散心?”

安然聞言看了過去,秀美的宮女眉眼柔和,纖纖玉指下是一遝散發著各色清香的帖子。

安然隨手抽了一張,“原太妃壽辰?便這個吧。”

若菱平靜點頭,“那奴婢去準備壽禮。”

很快就到了原太妃壽辰那一日,壽宴是在一處園林,奢侈又精巧,美輪美奐,既然是來散心放鬆的,她在見過老壽星後不久就避開了所有人,在園林中隨意走著。

……

一陣嗚咽的蕭聲傳來,吹奏之人水平極高,蕭聲忽高忽低,忽輕忽響,婉轉流暢,正無聊楸下一片葉子的安然挑眉,染上一絲興味,舉步正準備往蕭聲傳來的方向行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聲音淩亂且輕,還伴有少女的喘息聲,以及身上環佩撞擊發出的悅耳聲響。

她腳步停下。

過有片刻,來者的身影出現在小徑上。

“皇、皇姐,”齊巧晗不甚自在的喊出這個稱呼,停在不遠處理了理淩亂的衣裳,略顯局促。

安然點頭,“嗯,有事找我?”

“……有,”齊巧晗說得不是很篤定,神情中還帶著幾分掙紮猶豫,顯示出主人內心的糾結。

安然並不著急,也沒有催促,她唇角弧度微微揚起,像是溫柔的笑,又像是禮貌的客套。

終於,齊巧晗像是下定了決心,她下唇咬得失去血色,麵容一樣的蒼白,語氣卻更加的堅定,“皇姐,我有事告訴您。”

“這裡……”她看了看周圍,似是有些不放心。

安然笑笑,“無妨。”一邊說,她扔掉手裡的幾片零碎葉子,似是無意間手指擺出幾個手勢。

……

送走齊巧晗,安然眸色漸深,在思索著什麼,遠處停下的蕭聲又換了一首曲子,再一次響起。

安然卻沒興致再配合他們玩什麼美男計,她直接派人和壽宴主人告了聲罪,然後徑直回了東宮。

馬車上,她嘖了一聲,“我可真是個勞碌命。”

打了兩年多仗,又忙了三個多月,好不容易清閒下來,又得知有蠢貨在給她添亂。

回到東宮,一道道命令傳了出去,隔日清晨,安然入了景清殿,半個時辰後走了出來。

隻有貼身侍候的施房才知道,這看似尋常的一日太女到底和陛下談了什麼。

溫和卻不代表軟弱的齊帝少有的露出疲憊茫然的神色,沉默良久,沙啞的聲音在殿內響起:“你看著辦吧,一切交給你。”

連續一月,朝堂上有多位官員或是被罷免,或是被外調,其中包括薑國地方上剛剛上任的幾位官員。

有官員暗暗探聽原因,還沒打聽到,宮中傳來一道旨意——

二皇子齊淩得封景王,即日起搬入王府。

這道旨意來得突然,也不是一件好事,皇子一般成了親才會搬出宮,提早封王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皇恩眷顧,要麼就是不受待見。

宮內宮外根據種種跡象,推斷出景王當屬後者,更有敏銳的官員當即停止了暗地裡打聽的舉動。

景清殿,施房從殿內走出,再一次對期待的張貴妃恭敬道:“娘娘請回。”

張貴妃麵上的失望無法遮掩,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不敢在景清殿門口造次,示意宮女將燉的湯交給施房,“本宮改日再來看陛下。”轉身離開。

施房麵色平靜,卻知道沒有改日了,若隻是皇子之間的爭鬥也就罷了,二皇子此次卻明顯犯了忌諱,與薑國不甘的遺臣勾結,前途儘毀。

……

慶豐二十年元月,太女進諫,齊帝下旨開行恩科,兩國子民,一視同仁。

慶豐二十五年,齊帝禪位太女齊安然,自此,女帝臨世。

時間的齒輪悠悠轉動,千年後,新的國家國都市中央博物館,人潮擁擠,導遊帶著一隊男女老少皆有的遊客在一件件展品麵前大聲介紹。

在一副邊框泛黃的古畫麵前,導遊嗓音洪亮:“這是齊朝知名畫家明光大師最知名的代表作之一,大家即使沒有見過真品,但也大多聽多它背後的故事,這副畫被命名為《鳳凰》,畫的並不是鳳凰,我們都知道鳳為雄,凰為雌,在這副畫中,鳳是一人,凰指的也是一人,鳳凰二字,代指某人尊貴複雜的身份……”

導遊咳了兩聲,緩了緩有些啞的嗓子,繼續介紹:“沒錯,說的就是齊朝曆史上最富有傳奇性和戲劇性的一位女帝,她也是曆史上第一位女帝,不僅如此,功績不輸曆史上幾位有名的帝王,當得明君稱呼。”

“這我們都知道……”有年輕學生模樣的人低聲呢喃,麵露不耐,想要湊近去看放置在展櫃裡的畫卷。

導遊麵不改色,話語卻是一轉:“這副畫便記載了曆史上極具有戲劇性的一幕,當時還是太子的女帝在慶功宴上公布了自己的真實性彆,由太子變成太女……”

“真是百聽不厭,”遊客中有年輕的女生露出笑容,對一旁的女伴說道:“說真的,都不敢這麼寫。”

女伴嘻嘻一笑,“不敢寫,史官敢啊。”人家不僅寫了,還流傳千古。

女生無語,她隻是隨口感慨一聲而已啊,目光落到古畫上麵,女生很快將之前的鬱悶拋開。

大團大團的彩色遍布紙上,跳舞的舞姬,倒酒的宮人,座上的百官,桌案上的珍饈佳肴,千年前的盛宴仿佛穿過時空,近在咫尺。

然而觥籌交錯的熱鬨卻在上首一位朱紅華服的少女站起時定格,大臣熱情的笑容生生轉為錯愕,手中敬向對麵的酒杯定格在半空,跳舞的舞姬崴了腳,紅色輕紗無力飄下,嫵媚的妃嬪,俊秀的少年,神色儘數轉為驚訝。

千年後的女生看著這一幕,不由道:“我更好奇明光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他當時在現場?或者這副畫不過是憑借著想象畫出來的?”

女伴跟著接口:“誰知道呢,曆史學家都不能考究出明光的出身來曆,不過據分析,明光參與過這一場慶功宴的可能更大。”

她意有所指,“這樣的場合,光憑借想象是難以想象出來的。”古代可不是現代,不在那個階層,根本沒可能了解那個階層的真實情況。

女生點頭,“的確,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畢竟參加這樣的宴席有很多種身份,”她掰著手指數,“官員,官員的親屬,表演的藝人,宮裡的侍衛,更甚者太監宮女都有可能。”

“哎呀,”見她皺著眉,女伴拍了一下她的肩,“想這麼多乾什麼,這些東西是考古學家曆史學家要考慮的,而且明光的身份有那麼重要嗎?我們欣賞的是他的畫,他是一個畫家。”

女生放下手,笑了笑,“也是,頭疼的可不是我們。”

導遊洪亮的聲音傳來,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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