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仙途(完)(1 / 2)

天際雲霞萬千, 宮殿高懸,雲海翻騰。

一道金光倏爾穿過雲海, 在宮殿前的空地上落下,金光散去,自裡行出一位身著藍色道袍的青年修士, 他形容清俊, 帶著一絲忐忑之色。

道童站在殿階上相迎,笑道:“可是雍真人?教主有請。”

雍關深吸了口氣, 行一禮道:“正是在下,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可不敢當真人一聲道友, ”道童口稱不敢,笑容卻燦爛幾分:“小人澤輝,雍真人直呼名諱就是。”

雍關並非天生傲世凡俗的修士,他前世為人, 還在社會之中摸打滾爬過,深知那些大人物身邊的人是如何重要, 他和煦言道:“澤輝師弟。”

澤輝笑了笑,躬身一請:“雍真人快請進吧,教主在等著。”

雍關心頭又沉重一分,他爹, 現無情一脈脈主雍宜隻派人告知了他一聲教主欲要收他為徒,可前因後果卻一個未提,由不得雍關不緊張。

他自問資質雖不差,但也非舉世罕有, 教主何等人物,能降伏他爹和於曲江歸順,奉她為主,這般大能想要什麼弟子沒有,豈會平白無故擇了他為徒。

而且,雍關若隻是土著修士也就罷了,聞得大能收徒,即使忐忑,心中更多還是歡喜,可他不是,有道是無事不怕鬼敲門,雍關有秘密在,此刻忐忑壓過歡喜。

不過他深知到了此間絕然是躲不過去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雍關鎮定心神,儘量使神情顯得從容,一禮道:“勞澤輝師弟帶路。”

宮殿之中,安然點了點玉座扶手,稍覺滿意點首,都是弟子,但區彆可大了去了,雍關若表現差勁,她頂多收一個記名弟子打發了,如今瞧來,尚不算差。

雍關想得沒錯,安然要想收徒,什麼樣資質的徒弟沒有,她轉世無數,再如何天資橫溢,在她眼裡也不過爾爾。

天才,她見得太多了,修行不是隻有天資就可為所欲為的,悟性、心性、運氣等等,有太多太多的因素影響著未來。

她心神一動,一道靈光飛入殿外,道童身軀一振,再次躬身道:“雍真人請。”

……

“如何?我將事情交與你,可能做好?”

一道柔和婉轉的聲音響起,像是一把利劍,劈開雍關渾渾噩噩的腦子。

他識海一陣清涼,回想起剛才的事情,抬首看到上首玉座瞧不大清楚麵容的女子,還是沒敢相信那麼輕鬆就被教主收了徒。

安然疑惑“嗯”了一聲。

雍關忙恭敬應道:“能!稟教主,弟子可以做好!”

安然點了點頭,仗著雍關修為低微,看不清楚,她在玉座上換了個姿勢,說道:“為師不喜喧嘩,因而拜師大典就不辦了,你回無情一脈收拾東西,搬到此處,稍後為師頒一道諭令下去,宣布你的身份。”

她雷厲風行說完,便一擺衣袖,一股柔和法力將雍關推出殿外:“去吧。”

雍關難得有些傻眼,吭哧半天想道:他這位師父,有些……特彆啊。

道童走了過來,笑容更盛:“雍真人,教主吩咐小人隨您回無情一脈收拾東西。”

雍關愣了下,緩了緩神,點頭道:“多謝澤輝師弟。”

新法的消息和雍關被教主收徒幾乎是一同傳出的。

新法在魔教的推行比安然想象之中順暢,一是懾於這位新教主威勢,二是各脈脈主及長老率先接受了新法,上行下效,在魔教也不例外,三則是有殺戮一脈的例子在那裡擺著。

即使殺戮一脈弟子礙於禁製,道不出新法內容,但他們確實是轉修了新法後才大變了模樣,這是事實,無可更改。

雍關就幾乎沒事情做了,他現在算是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他之前為絕情宗宗主之子,但雍宜斷情絕欲人儘皆知,對他這個兒子和宗內其餘弟子無有什麼區彆。

雍關不僅沒享受到多少修二代的待遇,還因這個身份在宗門內受了些弟子的嫉妒。

而如今,魔教教主通傳四方,宣布他是自己的弟子,還允許他搬入宮殿,可見看重,一聽聞教主吩咐他監督檢查新法推行,不過幾日,就有許多弟子通過他昔日的人脈自薦上門。

雍關在修真界待了許多年,深知修為才是根本,因身份帶來的利益終究還是不牢靠,他見新法推行順利,便將督察任務下放給投上門的弟子,自己隻隔一段時間查驗一下他們的工作情況,其餘時間都在宮殿修行。

安然看他修行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這個師父的不稱職,便將人喚來,告知他自己七日為他講一次道。

雍關大喜過望,在殿上恭敬拜下,說道:“多謝師父大恩。”

安然愣了愣,心裡感慨不已:【這孩子以前過得該是多慘啊。】

小五表示這種事情它見得多了:【從和平社會到爾虞我詐的魔道,他一沒心理崩潰,二沒自殺,已經算不錯了。】

它不大清楚雍關是廣虛界天道從他界借來的,還是被灌入了和平社會的記憶,不過對雍關而言也沒太大區彆,即便是後者,天道灌入的記憶,便是假的,對他而言也是真的。

安然心頭閃過一句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她搖搖頭,天道至公,眾生在它眼中都是一般模樣。

……

魔道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正道,羅源宗掌教靖元真君將宗內靖字輩的真君都是喚來,在金明殿議事。

渡劫尊者皆是以分|身前來,像之前那般直接動用真身的實屬少見。

“諸位師兄弟,”靖明真君身為掌教,雖看著性子綿軟,常和稀泥,實則在宗門威望不小,一眾真君也知他是犧牲自己處理宗門俗事。

諸位真君都是看來。

靖明沉聲道:“近來魔道動作頻頻,出現了一位魔教教主,將魔道整合一處,實非小事,故請諸位前來議事。”

不怪他們魔教成立了十年才開始議事,實在是廣虛界廣大,且十萬大山幾乎沒有道修,不是那麼好查探消息的,沒什麼消息傳來,靖明即便知道魔道出了大事,也不好就光禿禿招眾真君前來議事。

拖延十載,魔道又有動靜傳來,靖明真君立刻意識到,不可再拖了。

靖虛真君道:“師兄,敢問這位新任魔道教主是何等樣人?”

“此處有一些魔教教主的記述,”靖明真君微微頷首,示意身側道童將玉簡發給諸位真君。

諸位真君都是探入神識查看起來,須臾,靖河真君“嘿”了一聲,“突然冒出來的渡劫女修?騙誰呢,八成是魔道弄出來的花樣!”

其餘幾人聞言心中也有計較,確實可疑,有那般可能,渡劫尊者哪可能憑空冒出來一個。

靖虛真君沉吟片刻,道:“會不會是魔道那幾位大乘尊者培養出來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靖明真君道:“實在無法證實,此一點我等先放下,下來有一事更重要。”他一抬手,又吩咐道童分下一支玉簡。

“新法?”靖元真君淡淡語氣中帶著些興趣,抬首看向上首靖明:“可有辦法弄來一觀?”

靖明真君露出點笑意,就知道靖元會對新法感興趣,但還是搖頭道:“無法,派去的弟子嘗試過,無論什麼方法都不能告知旁人。”

羅源宗隻四位渡劫尊者,其餘靖字輩尊者或是因職位特殊,或是後台強大,也被冠以靖字輩,此時看守祖師堂的靖顯真君道:“天下無不可破之法,師弟最愛鑽研這些小道,掌教師兄可給師弟一些時日。”

靖明真君微笑頷首:“那便有勞師弟了。”

這一樁事又掠過,靖明真君提起今日議事主題:“敢問諸位師兄弟,魔道統一 ,與我等非同小可,諸位有何建言?”

諸人皆是沉思。

靖河真君嘿嘿冷笑,“靖明師弟,還需什麼建言?趁著他們剛剛成立,直接打過去就是了,打贏了,什麼後患都沒了。”

靖明真君無奈歎氣,“師兄說得在理,但我等卻不可如此施為。”

不說正魔兩道有前契在,三千載一次大戰,其餘時刻不可發生舉州之戰。即便他們無視了那一紙契約,其餘諸派也不會同意的,事情太大,鬨不好會隕落幾位渡劫尊者,事情未到最嚴重的那一步,其餘諸派不會答應。

靖河真君也不是不懂,他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靖虛真君道:“還是要通傳諸派,有個默契在。”

靖明真君頷首。

諸位真君又在金明殿商議三個時辰,定下數個策略,以及備用預案,才終於散去。

靖元真君回到含光峰,照例以神識查看了一番女兒修行的情況,將靈氣蒸騰,突破在即,便滿意點頭。

他想了想,喚來道童:“吩咐各弟子近來莫要離宗。”頓了頓,他又道:“將綺兒的弟子喚來,我要考校他近來修行。”

道童領命而去。

靖元真君行至窗前,望著窗下恣意生長的花草,思及某些人某些事,少有的眉目露出冷意。

正魔大戰,倒是個算賬的好時機。

……

一月後,新一期的正道情報送到安然殿中,她挑眉輕笑一聲,正道動手算得上隱秘,但這些動作在安然眼裡還不夠看,她曾經曆過更加勾心鬥角的世界,那才是真的殺人與無形,一步是一坑。

雍關近來很是忙碌,不止要修行,還要督察新法一事,最後安然竟然還把魔教內務交給了他處理。

雖然隻有一部分,雍關還是差點沒累死。

雍關立在下首,身姿挺拔,如鬆如竹,與幾月前精氣神已然是大有不同。

道童澤輝偶然瞥過一眼,心道還是教主教導有方,一塊頑石都成了璞玉。

安然一擺手,“徒兒,你來看看。”澤輝立刻捧著玉簡走下玉階。

雍關恭敬接過,探入神識,他深知這是安然的考校,這般場景,之前已經出過多次,因而即便玉簡上記載的不過是些瑣碎小事,雍關依舊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字都細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