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蒼茫(五)(1 / 2)

與妖魔一戰後新部沉寂許久, 不是畏懼,而是新部族內損失不小, 好在族長尚泰英明睿智,不因一時的慘烈而畏懼向前。

半載後,尚泰又派出族人探查合適地界, 突襲妖魔。

爭流依舊隱在暗處保護。

這一次並無什麼妖王出現, 看守那處的妖將鐘聲傳出老遠,卻無人來救援。

顯然上次爭流的出手很讓妖魔一方忌憚, 又因未將人族放在眼中,也沒多看重那些死去的妖魔, 索性不去管了。

新部幾次出手後漸漸覺得奇怪,於神山下設壇,詢問緣由。

安然沒有回複。

香燭之上煙霧嫋嫋,散發著好聞的清香, 神祭阿寄額角冒汗,咬牙又跳了一次祭祀舞蹈, 率領其餘年輕祭祀祈禱。

煙霧幽幽,卻沒有之前那般神秘的靈光賜下。

身後族人麵露驚異,若非顧忌此處是神山山下,已然有人竊竊私語。

阿寄等了一會兒, 站直身,想再跳一次。

“不必了。”

冷硬低啞的聲音響起。

“族長,”阿寄轉過身,聲音也有些發澀。

尚泰搖搖頭, 看了眼秀麗的神山,“元君娘娘不會回複的。”

“為、為什麼?”阿寄止不住的惶恐:“可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確實是我們錯了,”尚泰道:“我們不該太依賴元君娘娘。”

他歎了口氣,現在回想起來,之前他們確實太依賴元君了,什麼都要娘娘賜下,遇到什麼困難都來尋求元君娘娘幫助。

可元君娘娘不會一直都在的。

尚泰之前就意識到這點,可新部對元君的依賴已經成了習慣,未經提醒,尚泰便忽視了過去,依舊下意識來詢問元君娘娘。

阿寄並不傻,他隻是心腸比起常在外廝殺的族人要軟一些,一聽尚泰的話,立時就明白了,“可是,現在要怎麼辦?”

他臉色蒼白,握著一隻鈴鐺的手掌縮緊,青筋儘現。

“娘娘是我人族信仰,乍逢此事,族人……”

不必他說得太清楚,尚泰做為族長,想的遠比他深遠,他搖搖頭:“娘娘所為,我等不可心存不忿。”

阿寄點頭:“我知曉,娘娘助我人族良多。”

就在這時,天際突然降下一點靈光,尚泰微訝,卻也忙迎了上去。

阿寄也如是。

不過兩人神情都有些微妙,對視一眼,都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元君賜下的是空白玉旨,空空如也,恰說明尚泰之前所言為真。

兩人率領族人叩拜,之後離去。

山腰屋舍,藤蔓自窗戶伸入,占據著大半牆壁,小五指揮藤蔓編了個秋千,坐在上麵,瞧著二郎腿,肉乎乎的腿上出現一個又一個肉窩窩,引得安然時不時想往那裡瞟兩眼。

小五道:“你怎麼又改了主意?”明明都說好不搭理他們了,又賜下了靈光。

安然在玉簡上刻錄感悟,勉強分出點心神回複它:“他們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這個時候,還是不好讓他們人心不穩。”

安然不是不清楚自己在人族之前的信仰,此刻在她身周,白色的光芒排斥在外,徐徐旋轉,若投入神識,還可聽見裡間信徒虔誠的祈禱聲。

這便是信仰。

不過安然修的不是神,這些信仰再多也於她無用。

她手指一動,飛出一個白玉瓷瓶,瓶身祥雲流轉,見風就長,從拇指大變到手臂模樣,瓶口向下,將遊離在她身周的信仰之力吸收起來。

安然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收集一次。

過有片刻,白玉瓷瓶又恢複原本大小,飛入她袖中不見。

小五撇撇嘴:“你還要閉關多久?我們快些離開這個世界吧。”

這個世界太無聊了,唯二可與它交流的兩個,一個整日閉關,一個在外麵遊蕩,前者不理它,後者它不願意理。

這個世界它也賺不到什麼外快,實在無趣。

安然估算了一下,“再有個幾百年吧。”到了她這個層次,在各世界遊走更多是曆練道心,真想進步,起碼也是閉關千年萬年起步。

這一次還是占了救下天道的便宜,得了報酬。

……

尚泰意識到安然的意思,便著手開始進行部落的改變。

最開始,新部有了自己的文化。

之前新部的書籍都是元君賜下,可尚泰意識到求神不如求己,便著手召集了一些不能修行或者說垂垂老矣的族人,培養他們記下自己的生平,記下部落的生平。

這是第一步。

接著最明顯的就是對各方麵有才之士的培養,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修行資質,有的人可能在修行上一竅不通,但在其他方麵卻有如神助,是明顯的天才。

這一類天才之前很明顯被低估了,沒有引起部落的重視。

這也正常,當生存都是問題時,除了力量,他們不會在意其他。

尚泰坐在房間沉思許久,重點理順元君要表達的意思,元君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離去,這個“短時間”還是就元君而言,於他們人族來說,那該是數百年的漫長時光。

就算他猜測錯了也無妨,還有萬裡屏障在,它存在的時間應該會更漫長。

數百年,妖魔可以成長到恣意橫行,他們人族也能修行至擁有能與妖魔一戰的實力。

想通這些,尚泰心情好了許多,形勢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嚴重,關鍵還是要看他們人族的,要自強,不可依靠他人。

尚泰自一旁案上取出竹簡,一筆一劃將今日的事情記上,最後將其保存好,若數百年後他已不在,也可傳給後人。

……

新部的動作變得沒那麼焦躁,從半年一次改為一年,又改為三載。

與此相對的是人族越來越強的實力。

三十載後一次戰鬥,人族圍攻三名妖將,竟無一折損。

為此族長尚泰當晚在部落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

嬌俏的少女頭戴鮮花,穿著漂亮的衣裳手拉手踢踏跳舞,舞步不成章法,卻勝在身姿曼妙,笑容甜美。

英武的年輕兒郎也放聲歌唱,方圓數裡鳥兒停駐,梳理自己順滑的羽毛,臉上還露出活靈活現的鄙夷神情。

尚泰等一眾勇士被圍在中央,時不時有人送來鮮花和烤肉,還有大碗喝更暢快的美酒。

笑聲幾乎要衝破雲霄。

雲端之上,玄袍男子膝上橫著一把外形普通的長劍,微垂下的眼簾注視著下方熱鬨場景。

倏爾一陣夜風吹來,他身側多了一身,青藍道袍雅致脫俗,安然隨意在一旁坐下,踩在雲朵裡,柔軟又有趣。

“如何了?”她問道。

爭流看著下方,淡淡道:“我欲轉世一遭。”

“轉世?”安然微訝,“去新部?”

爭流點頭,他握著自己的本體:“我看顧他們多載,也算了解他們,你不必擔心我會長歪。”

他並不是寡言之人,也知此事必然需她同意,便索性將利弊說明。

事實上安然也並不怎麼在意,在她看來,爭流有實力,也已經化形,自己不過是他的臨時主人,沒有權力去乾涉他太多。

她出於同道情誼問了一句:“可需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