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眼神稍顯迷茫,但隻是一瞬,看清周圍擺設後很快迷茫退去,轉而化做清明銳利。
“安姑娘。”
他聲音緩而平,卻意外清越通透。
他之前本想喚她為主人,但這稱呼安然敬謝不敏,便讓他直呼其名,爭流折中了一下。
安然點頭,笑眯眯問:“感覺如何?”
爭流眉心微攏:“還好。”
他還能回憶起為人時的種種心情,時刻為人族考慮時的擔憂,為人族赴死時的無悔。
但此時,卻無法再感同身受。
安然很理解,一指麵前水鏡,“你要看嗎?還是去閉關?”
一次轉世,必然是有收獲的。
爭流沉默了半晌,“看吧。”
有藤蔓自牆角伸出,在爭流身後編成個蒲團,分出一根叉,委委屈屈抓著安然的衣角。
爭流全然無視了藤妖的心情,在蒲團上坐下,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安然摸了摸小藤妖,藤蔓歡快地比了個心。
安然失笑。
這場戰爭持續的並不久,隻有七日,四十三名妖王死傷三十七,六名妖王逃脫。
十萬人族,也隻剩了不到一萬。
可他們勝了。
人族勝了。
再也不必龜縮於萬裡之地,他們將在荒界無儘疆域繁衍生息,將光明正大行走在大地上,將發展自己的文明,將人道之火點燃。
他們為先輩們報仇了。
尚泰咳了兩聲,族長忙扶著他道:“大長老,晚輩來吧。”
尚泰擺了擺手,他容顏枯槁,僥幸活了下來,卻也壽不足三載,他望了望麵前的牌位:“我要將他們一一送入供奉塔中,你記得,要將他們的功勞傳於後世。”
他並沒有用太嚴厲的語氣說話,族長卻險些落下淚,堅定道:“大長老,晚輩記下了,若有不敬英烈者,不配為我人族子民!”
“好,”尚泰扯開一抹笑,彎腰捧起一塊牌位,指尖在上麵觸碰了下,“是阿聲啊,阿聲,且安息吧,我人族勝了。”
他手一鬆,牌位就往上方飛去,在無數空位置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上方已經有無數牌位安置著,又有無數空位空著,等待屬於它的主人。
尚泰有一瞬紅了眼眶,他活了幾百年,送走無數族人,也終將送走自己。
……
百年後的荒界是什麼樣子?
城池林立,在荒界遍地開花,人族的足跡遍布整個界域,妖魔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而妖族,卻與人族和平共處,縱使略處下風,人族卻未曾借此剝削於他們。
一所武堂內,練武場上,板著臉的教官站在角落處監督場中眾人,哪一個學生慢了錯了,立時就有鞭子從教官手中飛出,打到那學生腳邊。
也不知道那鞭子是怎麼完美繞過中途的學生,準確打到目標身旁的。
儘管沒有真正打到身上,還是成功讓學生身軀一抖,覺得光是鞭子掃過的勁風就刺得她肌膚生疼。
學生一聲不吭,也不敢賣乖,隻是咬牙繼續動作,隻是越是慌越是亂,錯了一簿眼看著後麵的都跟不上了。
鬥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緩緩滑過臉頰,滴在地上,啪嗒啪嗒。
學生快要嚇暈了過去。
“停下。”
淡淡的女聲在她腦海響起,傳音入密。
“左轉,離開練武場,找我。”
學生臉一白,是教官,她掙紮了一下,還是乖乖聽從了。
她轉身離開,一路經過的學生好奇將餘光瞥來,隻是在聽到一聲清脆鞭響時脖子一縮,目不斜視,再不敢分心。
另一邊,學生走到教官麵前,垂頭低聲道:“教官。”
教官是個英氣十足的女性,穿著緊身教官服,更顯冷肅,她念出學生的名字:“宗曼。”
宗曼忙道:“是,教官。”
教官道:“再練一遍。”
“在這裡?”宗曼一愣。
教官目光冷漠:“怎麼?有意見?”
“沒有沒有,”宗曼賠笑,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就那麼悲催,被這老太婆給抓住了,武館有八名教官,就老太婆最難纏。
宗曼心裡嘀咕著,麵上還是規規矩矩照辦,這會她咬牙強調一定要做好,雖然大汗淋漓,好在還是完成了。
教官點了點頭,臉色稍緩,難得看她順眼幾分:“還有些天資。”
宗曼苦笑,可憐巴巴想,都是被逼的。
教官冷眼掃來,“莫要不在意武學,武學是外在,是保證你法力順利發揮作用的關鍵。”
宗曼連聲應是。
教官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她言不由衷,繼續冷聲道:“知道你們都更願意學道法,看清武學,但要知曉,百年前的先烈道法武學皆通,正是如此,才能成功斬殺一個個妖魔。”
這裡的武學隻是指拳腳功夫,還有一些武器的運用,時下之人更看重道法,覺得有法力就是一切,並不重視如何施展。
若將道法和武學比做裡外,道法是裡,武學是外。
然而他們更看重裡。
宗曼眼前一亮:“教官是要和我們講百年前的先烈故事?”
教官冷漠道:“不是。”
她道:“百年前的事,等你們正式入了道宮,多的是人給你們講。”
道宮,並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入道宮才能學道法,但道宮,卻是天下修士都想入的聖地。
那裡有唯一神祗元君娘娘賜下的種種道法,有據說看一眼就能頓悟獲得妙法的元君畫像,有先烈們乘著追殺妖魔的飛舟,有數不清的寶貝……
“道宮啊……”宗曼流露出一絲向往。
教官道:“那就好好練習,道宮招收弟子是要與妖魔作戰的,外武不通,可彆想著進去。”
即使已經百年,妖魔還是沒有徹底絕跡。
宗曼臉一垮,但看到教官的冷臉,生生扭曲成了笑容:“……是。”
教官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神山上,突然遁起兩道光芒,劃破虛空而去。
……
安然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一名護士察覺到病人的手似是動了動,連忙按下床頭按鈕,“病人醒了!”
正站在門外交代事情的男人聞言忙衝了進來,“葉總,您終於醒了!”
安然眨了眨眼,終於成功睜開了眼睛,眼珠子轉動,看到了床前的人,看打扮,標準的精英人士。
“……夏秘書,”她剛出聲,聲音乾澀,難以發聲。
夏興連忙倒了杯水過來,“您慢點喝,彆著急。”
隻是安然這一杯水注定無法喝完。
門外有人闖了進來,第一句話充滿遺憾:“還沒死啊。”
安然:“???”
!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故事,死而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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