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一)(1 / 2)

第一樓。

文無第一, 武無第二,江湖敢稱第一的人或勢力無疑都是招人恨的。

而第一樓,從創立到如今, 足有二十載歲月,誰也不敢說它擔不得此名稱。

夜涼如水, 第一樓內,樓主所在的房間裡, 安靜燃燒著的火燭散發著暈黃光亮, 有人在外麵輕叩門扉。

極冷又極恭敬的聲音傳入裡間:“樓主, 出事了。”

幾個呼吸後,裡間傳出衣衫摩擦的聲音, 第一樓的樓主睜開眼睛,目光清明,全然沒有突然醒來時的惺忪。

她挑開紗帳, 看著床側衣架上的黑衣以及金色麵具, 慢慢挑起眉,露出一個略帶興味的笑容。

如今站在這裡的自然不再是原來的第一樓樓主,而是安然。

她本體在虛空之中與紫山魔主不分勝負——這是早有預料的事情,她不覺得奇怪,也沒有太過失望,到了他們這個層次, 連落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索性兩人仇怨不大,沒到非要分出個生死的地步,若是紫山魔主日後再想找回場子, 安然也不懼他。

離開虛空,安然就前往了下一個世界,也就是此處。

這個世界偏向江湖,有內力,境界劃分略有些粗糙,隻分先天後天,先天之後是宗師與大宗師,儘頭是破碎虛空。

原主也名安然,是第一樓的樓主,或者說是第一樓的代樓主,因為真正的樓主已經死了。

真正的樓主是原主的父親,第一樓是他的心血,大約兩個月前,原主的父親不見了蹤影,原主按照父親很久之前的囑托,暫時假扮他,同時暗中查找父親的蹤跡。

第一樓樓主是何身份無人得知,甚至連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知曉,可謂江湖第一神秘人,這樣的人要麼就是見不得人,要是就是不想見人,原主父親屬於前者。

原主父親名喚俞嚴,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位大俠,人送外號“義薄雲天”,因他為替一位兄弟報仇而執著七年,萬裡追殺凶手。

不過在原主的記憶中,安然知曉那位兄弟分明是因俞嚴而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俞嚴雖然為人虛偽,但待那位兄弟卻是真心實意,愧疚之下萬裡追殺。

這樣的一位江湖大俠,自然不能是偏向黑道的殺手組織之主。

原主冒充第一樓樓主後,命手下探查“義薄雲天”俞嚴的下落,於前幾日得知他的死訊。

第一樓是殺手組織,非是什麼良善之所,原主昨日鎮壓叛亂,被叛徒所傷,強撐著回了住所,魂歸九天,換來了安然。

安然換上第一樓樓主那一身裝扮,整個人裹在黑漆漆的衣裳內,臉上帶著金製的猙獰麵具,將一枚玉佩掛在腰間,推開門,對著久等的屬下道:“走吧。”

聲音乾澀喑啞。

屬下也是一身黑衣,臉上帶著銀製麵具,姿態恭敬,看到安然來時身體還有一瞬間的緊繃。

“是。”

兩人穿過燈火通明的長廊,來到了第一樓的大堂,第一樓有九名堂主,除了在外執行任務的三位堂主,加上安然身邊的這一位,其餘五名堂主都候在那裡。

可見原主父親的威嚴。

安然走上主位坐下,掃了一眼大堂中央被第一樓樓眾擺成跪拜姿勢的兩人,支著下頜,用與原主一般無二的語調問:“怎麼了?”

第一樓九名堂主,東西南北中,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第一樓是殺手組織,卻又不是純粹的殺手組織。

負責守衛第一樓安穩的四位堂主之一白虎上前一步,說道:“深夜打擾樓主,實在不該,是屬下失職,吵到了樓主。”

安然淡淡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白虎硬著頭皮道:“白日叛亂……”他小心翼翼感受安然周身的氣場,屬下叛亂,對主事者來說實在是件打臉的事情,好在安然並無不悅,周身氣場平穩。

白虎鬆了口氣,接著道:“我等尚未將樓中事宜處理好,護衛鬆懈,地牢中有人借此逃脫,幸好被屬下們給抓住了。”

“不過……”他又停頓了一下,“逃脫之人身份特殊,我等不敢擅作主張,故請來樓主。”

安然聞言低頭去看大堂中兩人麵容,押著兩人的樓眾會意,捏著他們的下頜將頭抬起。

“是他們呀……”調動原主的回憶,安然認出了這兩人。

她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麵具下的眼似乎盈滿笑意,眼中卻是露骨的惡意,“本座倒是險些忘了你們二人……”

大堂內一片靜謐,兩人早就被點了啞穴,這一會兒縱使有再多不滿也隻能用眼神表示。

安然渾不在意。

——反正都是原主父親做出來的事。

這兩人都是二十多歲風華正茂的青年,其中一人甚至還是樓主弟子,另一人在第一樓的殺手排行榜上也是靠前的才俊。

後者不如何稀奇,前者才是白虎等人要顧忌的對象。

尤其是對方已經背叛過一次,原主父親卻沒有要他的性命,變相證明了樓主對他念有舊情,不可輕易處置。

安然托著腮欣賞地上青年即使狼狽也不掩秀美的麵孔,他咬著牙,既是憤怒又是羞惱,眼中是與這第一樓格格不入的良善。

陳釜,原主父親的親傳弟子,落入汙泥也沒有同流合汙的潔白蓮花——原主父親的原話。

第一樓從來不是什麼好生存的所在,無數少年被帶入第一樓,真正活下來的隻有少數,活下來後更是隻餘殺戮本心,要麼麻木,要麼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