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正在祈禱堂內祈禱。
此時祈禱堂內有不少信徒, 教皇跪坐在最前麵, 手持十字架,麵容沉靜, 沒有念誦讚美詞, 也不是在懺悔。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每一個起身離開的信徒在退出去之前都會向教皇欠身一禮,做為光明教廷的教皇, 被稱為人間離神最近的人, 教皇任職百年, 勤勤懇懇, 沒有什麼大小過錯,是公認的稱職。
外人看到的教皇的風光無限, 卻少有人知道教皇所承擔的壓力。
大陸上的帝國王國視光明教廷為眼中釘肉中刺, 無時無刻不想要將光明教廷驅逐,以確定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再一個就是黑暗神殿,有光明之處必有黑暗,同為至高神, 光明引人追逐, 黑暗眾人避退,相伴而生,卻彼此敵視。
繁榮寧靜的暗流下是波濤洶湧, 做為抵擋黑暗信仰入侵的先行者, 沒有人比教皇更清楚現在狀況的嚴峻。
黑暗生物在壯大,他們化整為零,如魚入大海, 融入各大王國。
黑暗同樣也是靜謐的,黑暗生物有著彆樣的魅力,他們邪惡神秘,冷漠無情,有著擅於蠱惑人心的魅力。
據教皇所知,黑暗生物已經秘密控製了不少貴族投入黑暗神殿,他們如今表現出來的力量還很弱小,但教皇的敏銳告訴他不能小視。
深淵有變無疑又使他加重了心裡的擔憂,他跪在神的麵前,祈求神的指引。
求神告知他虔誠的信徒,他該怎麼做才能挽救被黑暗侵蝕的人心。
……
“所以……”安然神情有些微妙,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神:“就因為信徒的祈禱,你去找了黑暗神決鬥?”
她想不通對方為什麼這麼做,“明明你不是黑暗神的對手不是嗎?不然諸神黃昏的時候你就該殺了他。”
神座之上的金發神祗不再掩飾自己的狀況,失去了聖光的遮掩,光明神真正的情況也顯露在人前。
高高在上璀璨光明的神祗神容黯淡,潔白的神袍上染著斑斑血跡,金色的神血沾染在神座上,強大無比的神祗也顯出了脆弱。
“這是吾該做的。”
光明神從容一笑,不減風采。
“如果吾不這麼做,任由祂亂來,大陸會混亂,會有無數生靈死去。”
祂的眼中是真切的悲憫。
安然微微動容,即使她不讚同不理解對方的決定,但也不會去指責什麼,隻是,“光明與黑暗是世界本源最基本的組成,黑暗逝去,光明也不會長久。”
所以光明神不會有養傷的機會,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隕落,回歸本源。
從此後,世間再無真神。
“吾知道,”光明神輕歎一聲,麵對自己的死亡,祂終究還是有了些變化,寬慰安然,又或者寬慰自己,“吾本就是從世界本源中孕育而出,如今不過是回歸本源。”
稍稍提過一句,光明神不想再多說,黑暗已經歸位,祂拖得越久,對世界越沒有好處。
“吾離去後光明教廷失去真神,必會經曆一番動亂,因而希望你能代吾看顧一段時日。”
這個時日的長短需要安然自己把握,不需要說得太詳細,安然已經明白了光明神的意思。
這是一位真正慈悲的神祗,祂甚至不像世界之初誕生的神靈,祂對信徒的愛太過無私廣博。安然不能確定祂完全是為了世界和平考慮,但這份心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對一位與天同壽的神祗來說已經足夠不可思議了。
也因此,安然答應了祂。
金發神祗微笑起來,祂即為光明本身,這一笑,光輝耀眼,無與倫比。
一笑過後,光明神將手放到胸口輕輕一劃,金色的神血流了出來,祂從中掏出了自己的神格。
神格,就如同人的心臟獸的獸核,神格凝聚著一位神祗最精華的力量。
光明神似乎輕輕歎息了一聲,又似乎沒有,祂揮了揮手,那枚還沾染著金色神血的神格就朝安然飛了過去。
神格是安然接下來代替光明神的重要道具,同時也是光明神付出的報酬。
安然伸出手,讓這枚流光溢彩像是水晶一般卻遠比水晶耀眼的神格穩穩落入掌心。
她抬起頭,給出承諾:“百年之內,我都不會離開。”
百年,足夠了。
光明神露出最後一個笑容,祂沒再看安然,金色的神眸穿過神國的壁壘,看向祂眷戀寵愛的人間。
祂的神體漸漸變成點點聖光,消散在天地間。
人間下了一場大雨。
光明之城,祈禱堂內神像的聖光有一瞬間黯淡,正帶領信徒們做今日的祈禱的教皇突兀停下吟唱聖歌的聲音。
塞西爾側首看向教皇,目光疑惑,小聲道:“閣下?”
這樣大的錯誤,教皇從來沒有犯過。
教皇說不清是什麼原因,他抬手覆在胸前,偏頭看著自己的好友,低聲喃喃:“塞西爾,我突然很難過。”
巨大的悲傷幾乎要將他淹沒,但他卻不知道這悲傷的來源,更不知道他為了誰而難過。
塞西爾錯愕,他想要安慰教皇,但沒有忘記這是什麼場合,搖了搖頭,他溫聲道:“閣下,你可以詢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