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1 / 2)

暗夜雨幕中的周園彆苑,猶如一座遙不可及的、凡人幻想出來的神聖遺跡。

仿佛帶有吞噬一切的力量,讓身處其中的外來者一點一點地沉溺其中,然後失去自我。

葉舒城原以為自己不會回頭,可當他走出花園大門,卻又忍不住對身後那幢美麗的建築投以癡迷且絕望的目光。

雨點拍打在他身上,而他毫無知覺。

盛卉停在門後,右手仍握在門把上,金屬質地的冰涼把手變得和血肉一樣溫熱。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窗外風雨如晦,落地窗發出哐哐的碰撞聲,她驚嚇般回過神,摸了摸豎起雞皮疙瘩的手臂,終於轉身往回走。

來到客廳,盛卉渙散的目光驟然聚焦於沙發後方,一角水藍色的柔軟布料。

她慌張失措地走過去:“寶貝,你怎麼起來了?”

盛卉伸出雙手,將縮站在沙發後麵的小肉團子抱出來,緊緊擁進懷裡,像漂浮在海上的落水者抱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我聽見什麼東西掉到地上,好大一聲,就醒了。”小杏抱住媽媽的脖子,水潤的大眼睛卻悲傷地望著彆墅大門方向,“爸爸去哪裡了?”

“他......公司有事,臨時去加班了。”盛卉抱著孩子站起來,儘力壓抑心口的酸澀,輕聲問小杏,“寶寶剛才聽見爸爸和媽媽說話了嗎?”

小杏點點頭,然後又搖頭,糾結了一會,眼角漸漸耷拉下來:

“聽見爸爸出門了,媽媽說外麵下雨,讓爸爸回來,但是爸爸不回來......”

盛卉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沒聽見他們在樓梯上關於分手的爭吵。

“爸爸的事情比較急,非要冒著雨出去,我也拿他沒辦法。”

盛卉這樣解釋,然後抱著小杏緩慢往樓上走。

回到小杏的房間,她把孩子結結實實裹進被窩,坐在床頭撫摸她的腦袋,摸著摸著,竟然發起了呆。

盛卉在樓梯上和葉舒城爭吵的時候,小杏隻隱約聽到人聲,等葉舒城往門口走的時候,她才悄悄推開門,探出了身子。

雖然她聽不懂爸爸和媽媽在玄關那兒說的奇怪的話,但她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情緒,爸爸很痛苦,媽媽很難過,他們之間好像產生了無法消弭的隔閡。以前無論媽媽叫爸爸乾什麼,他都樂意之至,但是剛才,他竟然不讓媽媽開門,而且執意冒雨離開。

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小杏在心裡問自己,然後張嘴祈求道:

“不要......”

盛卉:“不要什麼?”

“不要吵架,不要爸爸走。”

小杏側過身,麵朝媽媽,蜷成一條小蟲子,小聲企盼道,“爸爸快點回來。”

盛卉想說會的,可她張了張嘴,卻吐不出聲音,心裡沒底,無法向女兒給出這樣的承諾。

今晚盛卉沒睡主臥,洗過澡之後,她回到女兒房間,鑽進寶寶被窩裡,溫柔地抱住了這塊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團團。

小朋友熬不住夜,不管心情多壓抑,躺一會就睡著了。

而盛卉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睜眼到天明。

溫暖的日光投射進房間,小杏自己醒來了,盛卉也麻木地爬起來,身上每一塊肌肉都酸脹不堪,站直身體之後,好一會兒才從大腦供血不足的暈眩中緩過來。

小杏一邊穿衣服,一邊殷切地問盛卉:“媽媽,爸爸回來了嗎?”

“應該還沒有。”盛卉在心裡組織措辭,“對了,爸爸明天要出國來著,所以這兩天特彆特彆忙。”

小杏的小臉垮下來:“那我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爸爸了?”

盛卉:“彆擔心,爸爸會給你打視頻的。”

以葉舒城的責任心,不可能因為和她鬨掰了,就置孩子於不顧。

今天周日,原定日程是帶著小杏去舅媽家和她的小姨姨小舅舅玩。

盛卉不想開車,喊來司機,自己歪在車後座,邊看風景邊出神。

瞿瑤給她轉來幾套高定的照片,盛卉掃了眼,興致缺缺。瞿瑤又問她昨天和葉舒城對質得怎麼樣了,盛卉的太陽穴像被刺了下,想了想,直接給她打電話,約她下午見麵聊。

她心裡有很多話,整個腦子混亂不堪,自己完全理不清思路,非常需要向閨蜜傾訴。

把小杏送到舅媽家,寶寶很喜歡和舅舅姨姨玩,沒什麼留戀地和盛卉揮手告彆了。

瞿瑤周日下午正好比較閒,難得盛卉肯賞臉,卻不願意一起喝名媛下午茶,一門心思往她家裡鑽。

瞿瑤在家門口等到盛卉,看見她的一瞬間,口不擇言道:

“你和葉舒城打架了?”

盛卉:......

瞿瑤從未見過盛卉如此憔悴的模樣,素顏蒼白,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眶微腫,長發淩亂披散在肩,一臉的了無生氣。

“昨晚一秒鐘都沒睡,快讓我進去坐會兒。”

她十分自來熟地闖進客廳,一屁股坐在皮質沙發上。

瞿瑤倒了兩杯鮮榨果汁出來,貼著盛卉坐下:“你到底怎麼了啊?葉舒城想相親就讓他去唄,沒必要為一個渣男......”

盛卉:“他沒有相親。那個女生是他的大學同學,介紹他和長輩見麵談生意罷了。”

瞿瑤:“這......”

盛卉:“不僅是他的一麵之詞,我很確定他沒有相親。”

瞿瑤抿著嘴,整張臉慢慢皺起來,很用力地裝可憐:“我錯了!我向你和葉總道歉,我就是一時腦抽,早該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也錯怪他了。”盛卉歎了一口氣,“可是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兒。”

她捧起冰涼的玻璃杯,腦海裡忽然飄起昨夜那場大雨。

杯沿觸碰嘴唇,酸甜的果汁滑入口中,舌尖嘗到甜蜜的滋味,動蕩的心情卻得不到任何撫慰。

盛卉緩慢倚進沙發,身體癱軟,用飄忽不定的聲線,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向閨蜜和盤托出。

瞿瑤盤腿坐在她身邊,懷裡抱著個鬆軟的大抱枕。

時間分秒流逝,聽到最後,瞿瑤懷裡那個蓬鬆圓潤的抱枕幾乎被她捏揉成坑坑窪窪的月球表麵。

“你說什麼?乾淨就好?”

瞿瑤都快被盛卉氣笑了,“這句真的很傷人。”

“會嗎......”盛卉茫然地看著她,“可我說的都是真話。”

“我不信。”

瞿瑤抻直兩條腿,“你確定說的不是氣話嗎?”

“可我沒有生氣啊。”

瞿瑤想了想,給出解釋:

“因為你醋勁沒過,然後,前麵那個相親結婚的話題,他那種抗拒又尖刻的反應讓你不爽了,所以你後麵說的話都不太經過腦子。”

“我沒有。”盛卉皺眉,“我有沒有生氣自己不知道嗎?”

瞿瑤:“你就是這樣啊,彆看葉舒城為人世故沉穩,心裡能藏事兒,其實你比他厲害多了,你不僅能騙彆人,你還騙自己。高中的時候你就這樣,我有一學期被我媽囑咐照看高一的表妹,當時我怕沒人陪你玩,就問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你說不要,你自己待著很開心。我以為你真的挺開心的,結果有一整周我表妹在學校超市裡都買不到她最愛吃的芙蓉李子,你說是不是你守著超市進貨時間把李子全買光了?”

盛卉:“你提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乾嘛?我買李子是因為我愛吃。”

瞿瑤:“可你對那玩意兒的皮過敏。”

盛卉:......

瞿瑤:“隻要有感情,多少都會有點占有欲。所以,我覺得你和葉舒城那樣說話,應該是因為你心裡有點不舒服。”

盛卉垂眼思索,而後又說:“可我心裡確實是那麼想的,和他相遇的一開始就做好了開放關係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