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買包子的學生回來了，秦惑低頭把包子和豆漿遞給林野，“吃了吧，這裡也沒什麼你平時吃的那些高檔早點，拿這個墊墊。”
肚子極不舒服的林野實在沒辦法，也隻好勉為其難的吃了包子和豆漿，又坐了一會兒，他的胃好了很多。
“老師，我已經好了，我們進去吧。”
“你沒問題就行，那你要去哪一組？”秦惑看了一下他的臉色，確實好很多了，問道。
林野想了一下，“我不去清潔組。”
秦惑尊重他的決定，“那我們進去吧。”
學生們在裡麵已經自覺的接受任務開始清掃起來，院子裡的落葉很多，還有不少灰塵，的確是長時間沒有清理過的樣子。
有的學生受不了灰塵，已經低頭咳嗽了起來，院長連忙拿了一堆口罩出來，喊道，“孩子們，快來戴上口罩。”
秦惑走了一圈，“灰塵比較多的話，掃了撒點水。”
據院長的介紹，這裡的老人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生活不太能夠自理的人，他們大多數都是空巢老人，由於兒女不在身邊，老伴兒也走了，隻有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家裡，他們家人怕老人一個人在家出什麼事情，就乾脆送到敬老院來了。
還有不少的老人是因為沒有後代而被送過來的……
老人們在這裡要比在家裡好很多，畢竟有社工的照顧，一日三餐衣食不缺，閒了幾個老人坐在院裡乘涼聊天，聊屬於他們那個年代的故事。
其實他們也想自己的子女，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子女們太忙，他們也不願意給子女添麻煩。
找到胡柒的時候，胡柒正在給一位老人喂食物，這位老人已經九十多歲了，身體已經不能自主移動，吃的穿的都是需要彆人來忙他做。
老人似乎有些耍小性子，普通話又說的不標準，喉嚨裡似乎又有口痰，說話含含糊糊的，不肯吃東西。
胡柒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秦惑出現了，“老師！”
他的目光充滿了哀求，秦惑走上前，“怎麼了？”
胡柒有些手足無措的把碗放下來，“這位爺爺不肯吃東西。”
遠處因為學生們的到來而終於有空吃了一頓正常早餐的工作人員趕了過來，“你們不要逼他吃，老人嘛，越老越小。”
隨後，工作人員歎了口氣，語氣有些低沉，“今天是他妻子離開的日子，也是這個日子，他妻子親自送他來的養老院，回去就不行了，他甚至都沒看他妻子最後一眼。
三年了，每到這天，雖然他現在年紀大了，記憶力沒那麼好了，可是不願意吃飯，這可能是表帶潛意識裡想去陪他妻子，這時候，我們得慢慢哄他。”
從來沒有經曆過生老病死的胡柒一下子就慌了，他不能體會這位老人妻子離去的悲傷，可是他當他看到老人的眼角慢慢浮現出淚水的時候，內心像被什麼紮了一樣的難受。
“他兒女呢？”秦惑問道。
工作人員又是一聲歎息，“他兒女忙著呢，再加上都成了家，每年到了過年那幾天才會接回去看看，其實老人怎麼可能不想他們，就是不肯說而已。”
胡柒的眼眶聽著聽著就紅了，“這些人怎麼這樣啊，這位爺爺是他們爸爸啊。”
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每個家庭都不同，這也是秦老師帶你們來這裡體會的原因，你自己能悟到什麼更好，希望你以後不要做你不喜歡的這種人。”
胡柒紅了臉，“我肯定不會。”
秦惑，“謝謝你，但是有什麼辦法能讓老人吃東西？”
工作人員指了指老人脖子上的吊墜，“那裡麵有他妻子的相片，你們拿著拿著給他看，然後再哄他，一般都會吃的。”
“謝謝。”胡柒再次道謝，工作人員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也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根據工作人員的指引，拿著吊墜的胡柒終於成功喂老人吃了早餐，老人眼裡的淚水一直都沒停過，似乎嘴巴隻是機器人一樣，一張一合。
胡柒給老人洗了臉，擦了手，隱隱約約聽到老人嘴巴裡在喊著什麼人的名字，湊的近了才聽到他在說，“襪子……襪子……”
胡柒不解的抬頭看向秦惑。
秦惑輕聲問道，“襪子怎麼了？”
又聽到老人顫顫巍巍的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襪子破了……沒人補……沒人補了……”
兩人瞬間沉默，胡柒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端起臉盆，“我去把水倒了。”
秦惑坐在原地，突然想起上個世界的小崽子，聽係統說他是壽終正寢，可是沒有子嗣，一生都沒結過婚。
那他的晚年是怎麼度過的，也是像這位老人一樣，癱坐在一個小小的床上，靠著回憶來度過剩下的日子嗎？
老人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應該是剛剛的哭泣太過傷神，佝僂著背，上身不自然的向裡彎曲，這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秦惑給他把杯子拉上，也走了出去。
走廊上遇到哭的兩眼通紅抽泣不止的胡柒，胡柒手裡還緊緊捏著鐵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老……老師……”
秦惑歎了口氣，走上前摸摸胡柒的頭發，“彆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哭的？”
“老……老師，我……忍不住……”兩句話，硬生生停頓了好幾下。
胡柒轉過身去，不讓秦惑看到這樣子的他。
秦惑知道男孩子的自尊心，“你在這裡待一會兒，等會兒還得回去幫助其他人，我出去看看其他同學的成果。”
才剛出去，又碰到林野急匆匆的衝了出來。
“林野！你去哪？”秦惑看情況不對，連忙叫住他。
林野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非常直白的說，“老師，這個老人我伺候不來。”
秦惑大跨步上前，一把拎住林野的後領，“這是你自願選擇的，你就不能跑，自己做的選擇跪著都應該走！”
林野哭喪著臉，“可是這個老人……算了，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秦惑跟著他進去，屋子裡瞬間彌漫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而味道是從老人的床榻上傳來的。
“這是拉了？”
“對啊。”
“換衣服，用水擦乾淨。”秦惑說道。
林野後退，“我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秦惑轉過頭，嗬斥道，“閉嘴！”
老人雖說是昏睡中，可他既然能拉，就說明還是有點意識，怎麼能夠在老人的麵前做出嫌棄他的舉動呢？
“林野，你出去拿水盆和換洗衣服過來，我來做。”
林野求之不得，立刻跑出去了。
沒過多久，他身後跟著胡柒，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了。
“你怎麼把胡柒帶過來了？”
林野聳聳肩，“我說這裡有個老人病情嚴重，你也在這兒，他就自己過來了。”
胡柒的背後又出現了剛才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對這些老人的過去以及生活習慣了如指掌。
“這位老人是因為無後進來的，他以前有個兒子，由於太過溺愛，兒子不學無術，天天跟著一群地痞流氓混，後來一次所謂的幫會戰鬥中，他兒子被人一棍子打死，這位老人從此就有些精神失常，再加上老年癡呆提前到來，後來還因為他兒子曾經沒少毆打他的隱疾突然爆發，他偏癱了。”
不知道為什麼，胡柒突然有了一種很強烈的共情感。
似乎工作人員說的不是這位老人和他兒子的故事，而是他和他爸的故事。
如果他一直跟以前一樣不學無術，又沒腦子，遲早會被人害，到時候他爸的家產也沒人繼承，有可能老了就被人趕進養老院度過餘生。
胡柒身體猛的一個冷顫，不行！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秦惑已經挽起了袖子，“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幫我給老人翻身啊，不然我怎麼換？”
胡柒如夢初醒，連忙上去幫忙，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工作人員說完就離開了，他的目光隻好轉給另外一個人，“林野！你是木頭嗎？！”
林野心裡正冷哼，他跟這群不學無術的混混可不一樣，他的未來是那麼光明偉大，隻有胡柒這種混混才可能落的這麼悲慘的下場。
他本來是不想幫忙的，可是秦惑的眼神不是很好，咬咬牙閉著眼睛走了上去。
在秦惑換衣服的時候，他都是死死的屏住呼吸，差點憋的背過氣。
等秦惑說了換好以後，立刻丟下老人的身體衝了出去，把早上吃的墊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胡柒非常不滿，還好他一個人及時撐住了，“老師，你看他！”
秦惑把換好的衣服還有床單拿出來，“沒事，他早晚會知道今天的舉動有多麼錯誤。”
其實他也看出胡柒早就不舒服，隻是一直強忍著，“你也出去吧，這裡已經搞定了。”
胡柒連忙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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