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精疲力竭。
她看了看在繈褓裡睡得香甜的小保成以後,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宮女雅南低低喊著:“主子?主子。”
醫女忙不迭上前查看情況,隨後輕輕舒了口氣:“雅南姑娘放心,皇後娘娘隻是疲勞過度,直接睡著了。”
宮人們這才鬆了口氣。
她們小心翼翼的將皇後挪回裡間休息,又忙忙碌碌收拾起產間。
琪琪格推門而入。
她看了看皇後微皺的眉角,伸手摁了摁:“皇後怎麼睡著了還皺著眉角?”
皇後咕噥了一聲,咂咂嘴。
琪琪格心虛的收回手,又吩咐宮人將保成抱出去喂奶:“這裡有哀家守著,你們自己忙去吧。”
宮女們應了是。
琪琪格拄著頭,打算再等等,等到日落以後再行回宮。
皇後沉沉的睡著。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境。
或者說這真的是夢嗎?
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讓皇後不敢相信這是夢境。
在這裡自己沒有成為公主伴讀,和鈕鈷祿氏倒是見過麵,可是彼此間除去互為對手的鬥爭之意,絕無半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沒有例外的是她依然成為皇後。
這裡的自己和皇太後的關係平平淡淡,算不上親熱,隻是普通的婆媳關係。當然後宮裡也根本沒有什麼避孕措施,她早早懷上一個名叫承祜的孩子,卻又很快失去了他。
皇後的心被針刺了一下。
這裡的她無法從痛失愛子的悲傷中掙脫出來,日漸憔悴,每月總會病上幾日,即便如此皇太後也從未幫忙打理宮務,所有的心思都在侍奉太皇太後上。
現實裡身體不錯,精神抖擻的太皇太後頻繁多病,雖有心幫忙但卻身不由己。
後宮庶妃們也與現實相反。
她們三天兩頭就要鬨出些事端,隨著戰事逐漸嚴重,這裡的後宮也出現類似的流言蜚語,不一樣的是這裡的她根本無人安慰也無人開解,而皇上則將全數心神聚焦於朝務之上,幾乎一步也沒踏入坤寧宮。
這裡的自己迅速憔悴下去。
皇後的心緊緊揪成一團,她看著自己越發麻木,食不下咽,寢不安眠,等到臨產前愣是瘦弱不堪,有氣無力。
生產時也是一團糟。
彆說好喝暖身的濃湯粥米,送上來的都是各種苦澀湯藥,除此之外她還被家裡選來的產婆摁壓著肚子,痛苦又艱難的生著孩子。
其中一名產婆動了手腳。
她粗暴的動作讓皇後痛苦不堪,幾乎強行拽出的胎盤重重落下,而後就是一場血崩。
匆匆趕來的皇帝同樣憔悴不堪,顧不得孩子拉住自己的手,苦苦乞求她不要離去。
一切卻是來不及了。
她丟下嚎啕大哭的保成,撒手人寰。
皇後痛徹心扉,怔愣的看著眼下的一切。
她看不到保成未來如何,也看不到皇帝未來如何,可是隻要想想就會恐懼不已。宮內尚未散去的流言蜚語,加上生而亡母,長大後的保成會如何看待自己?會不會將一切責任歸咎於自己身上?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驚叫一聲:“保成!”
皇後雙目圓睜,猛地坐起身來。
守夜的星楚被嚇了一跳,直直跳了起來。她連忙上前點了燈,又低低安撫著:“小主子在次間睡下了呢?主子可是想看看小主子?”
“星楚……”皇後緊緊拽住星楚的手。
“奴婢在。”星楚納悶歸納悶,還是老老實實的應聲:“主子可是做了噩夢?”
“……是啊。”皇後沉默一瞬,忍不住長歎一聲。她的衣衫儘數濕透,皇後嘴唇更是青白無比,直到奶嬤嬤喂完奶,將砸吧著嘴哼唧的保成送進來為止,皇後的心才終於落地。
她緊緊抱著保成。
皇後禁不住喃喃著:“保成,保成,保成……”
自己與夢境裡的自己差彆在哪裡?
皇後不用想多久就能找到答案——那就是皇太後。
沒有皇太後想出來的避孕手法,她會提早數年擁有一個孩子,然後痛苦的麵對他的離去。
沒有皇太後提出宮妃宮人的考核計劃,幫著自己操持宮務,自己會忙得精疲力儘,所有苦楚隻有自己知道。
沒有皇太後告訴自己鍛煉身體的重要性,自己尚且會沉浸在各種思緒裡,很難打起精神增加運動,鍛煉身體,用最好的一麵去迎接保成。
如果沒有皇太後的話——
隻怕自己夢到的就會是自己的結局!
皇後眼圈微紅。
星楚連忙安慰道:“主子娘娘,月子裡可哭不得!”
皇後搖搖頭:“本宮沒哭。”
她頓了頓又道:“本宮隻是在想皇額娘。”
星楚一愣,連忙道:“皇太後剛剛才走!”
皇後滿臉震驚,呆呆的看向黑漆漆的外麵:“剛剛才走?”
星楚點點頭,猶豫一下還忍不住笑道:“直到宮門要落鎖前,皇太後才走的,而且主子娘娘在產房裡的時候皇太後都不放心,非得半個時辰就來看一眼。”
星楚難免唏噓。
她低低說道:“奴婢在家裡時也曾見過大嫂子產子,額娘彆說看上一眼,等大嫂生完孩子以後就全顧著孩子,連大嫂的情況都沒問上一句。”
皇後點了點頭:“皇額娘自是不同的。”
她低頭瞧著睡得香甜的保成,又忍不住親了一口。
唔……香香軟軟的。
要不再親一口?皇後在保成的臉頰上啾了一口又一口。
不消多少時候,坤寧宮裡忽然哭聲大作。
第二日趕到坤寧宮來的琪琪格,也忍不住促狹的看著皇後。她板著臉教育:“哀家知道保成很可愛,你也不能這樣親親,要知道適可而止。”
皇後紅著耳朵根應是。
保成這小搗蛋鬼,哭得聲音彆提多洪亮,險些把坤寧宮的屋頂掀翻不說,連在乾清宮休息的皇上都被驚醒,匆匆趕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