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們希望能夠有死而複生的機會,但是真的死而複生了之後,似乎人們又會有了不同的想法。
不是所有異能都願意一直在存留在這個世界上,因為他們早就壽終正寢了,最先表達出拒絕的是佐藤春夫,因為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缺憾了——至少這種缺憾在這個世界上是沒辦法彌補的。
也許作家宰算一個缺憾,但是作家宰身邊已經有了檀君的陪伴,已經不需要他了。
對於作家宰來說,朋友的陪伴遠比他更令作家宰滿足。
既然如此,佐藤春夫就不覺得自己繼續待下去有什麼必要性了,他更希望能夠獲得安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更需要為自己著想一點。
檀君雖然舍不得佐藤春夫的離開,而且佐藤春夫也沒有把話說死,但是檀君明白他的意思,在之後的日子裡也沒再試圖把佐藤春夫召喚出來。
草野心平其實人生也沒有什麼缺憾的,他在這裡就是為了陪詩人中也。
詩人中也去世的很早,能夠和去世的朋友再次接觸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了,隻要中也繼續待在這個世界上,他就不會離開。
詩人中也一直有一個執念,就是在自己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出名,當他再一次擁有了活過來的機會的時候,他就試圖完成自己之前的目標。
在這個文字沒落的世界,他的作品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獲得了成功。
詩人中也在簽售會過後喜極而泣,喃喃自語道:“媽媽,你看到了嗎?我沒有撒謊,我是值得讓你期待的。”
檀君看著他的眼淚,轉過身,他並不想要看到平日囂張的詩人中也露出這種神情,想來中也也不想讓人看到。
他和草野心平一起站在休息室的門口,草野心平遞給了檀君一根煙:“要抽嗎?”
“不了,我戒煙了。”檀君是他們之中唯一活在這個世界的人,他的異能們出現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子。
然而檀君的身體依然是人類的身體,所以他衰老了。他本身就是白頭發,從頭發看不出他的衰老,但是臉上已經出現了痕跡。
草野心平看了一會檀君,把煙放回了盒子裡:“那我也不抽了……你大概還想在這個世界上活很久吧?所以要注意身體啊。”
“嗯,我是肺癌死的,所以太宰他們格外在意這點。”檀君仰頭看向天花板,他知道草野心平有很重要的話想要和他說。
“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帶不了很久了。”
“嗯。”
“中也的執念完成了,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他的母親。”
“嗯。”
“中也離開之後我也會離開的。”
“嗯。”
“……你能彆仰頭說話嗎?”
“我怕我會哭。”檀君擺了擺手,“這樣能把眼睛吞回去。”
“但是你的鼻涕快溜出來了。”草野心平把紙遞給了檀君。
眼窩和鼻腔是通的,選擇不哭那就隻能流鼻涕了。
檀君擦了擦鼻子:“反正我就不哭,我們兩個不算太對付吧,為你哭太奇怪了。”
“你之前差點殺了我我還沒計較呢!”草野心平用力地拍在了檀君的後背上。
檀君含水量極高的鼻涕差點被拍出來:“哈?你承認當時打架是你輸了?”
“怎麼可能,是我占上風!”
兩人的對話最後以毆打為結局,詩人中也第一次知道沒有他和太宰,檀君居然也能和草野心平打起來。
草野心平說的沒錯,在幾個月後,詩人中也對檀君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檀。我的願望實現了,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個能真正為我驕傲、我也想讓她為我驕傲的人了,我想要離開。”
檀君心裡堵得慌,但是臉上還是努力地掛上了笑容:“不用謝……”
“嗯,好的。”詩人中也立刻直起身來,“我隻是禮節性地道謝,彆以為我真的感激涕零了。”
檀君:“……”這個家夥……
他知道詩人中也說這話就是為了衝淡他們之間離彆的憂傷,雖然這個家夥表現得很豪爽,但是內心卻相當細膩。
“心平也要走吧?”中也了然地看著草野心平。
草野心平微微一笑。
“那最後隻剩下太宰和檀君了……不過一開始也隻有太宰和檀君嘛。”詩人中也嘀咕了一句,“檀君有太宰應該很快樂了吧。”
作家安吾發出靈魂質疑:“我不是人?”
“你大概是個掛件?”詩人中也歪頭嘲諷。
於是在詩人中也離開之前,他和作家安吾來了一次拳拳到肉的肉搏。
路過的武偵宰讚歎:“這就是作家嗎?”
詩人中也和草野心平離開之後,檀君、作家宰和作家安吾喝了個爛醉。
作家宰一邊喝一邊罵:“那隻滑膩膩的蛞蝓走了真的是太好了,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妙起來了,我呼吸也變得通暢了。”
如果他沒喝的那麼多檀君就信了。
作家安吾也罵:“也就是要滾的時候才敢和我打架,哈,膽子也太小了吧?”
檀君給安吾倒滿酒。
黎明的時候檀君頭疼欲裂,一直抱著檀君的首領宰給他倒了醒酒茶。
檀君的身體已經完完全全地進入到了中年,太宰們都很在意的檀君的身體狀況,但是這一次卻並沒有阻止檀君的醉酒。
作家安吾和作家宰就沒那麼好運了,首領宰懶得扶他們,也沒辦法扶,他們就倒在地上。
檀君想要把他們扶到沙發上,然而首領宰抱緊了他:“我想和你說一些話。”
“這種時候我就很慶幸檀君並不記得過去發生了什麼。”首領宰攬住檀君的肩膀,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檀君也記得過去的事情,那麼是不是也會像他們那樣選擇安息呢?”
“哎……”檀君的確沒有過去的記憶,這些記憶有鬆動,可是他從未完全記起——也可能是他自己不想記起,可是他的心理年齡早已是一個老人了,“我不會的,因為這裡有太宰,太宰隻要你願意一直存在,我就不會選擇安息。”
“……而且,我不是異能,是活著的啊。”檀君親吻了一下首領宰的臉頰,一觸即分。
“我願意殉情的啊。”首領宰蹭了蹭檀君的額頭,“放心,檀君,我願意活到你生命的儘頭,絕對不讓你再承受‘太宰’死亡的痛苦了。我愛你。”
他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吐出這三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虔誠。
“喵。”宰喵叫了。
黑貓天生的點滿了隱蔽,更何況天還沒亮,所以即使是首領宰也沒發現宰喵。
“真是狡猾啊。”治子小姐穿著睡衣趴在樓上的欄杆上。
“我覺得也是。”黑時宰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了,“你愛他,我們就不愛他了嗎?”
檀君無奈地仰著頭看向黑時宰。
黑時宰舉起雙手:“就算不是愛情,也是親情,反正我必須對你說我愛你啦~”
黑時宰撒嬌真的是讓人沒辦法。
時間又過去了時間,就是在一個普通的早上,吃完早飯的作家安吾對檀君說:“我想要走了。”
這些年裡,檀君和他們去了世界各地遊玩,便利的交通讓他們玩得相當儘興。
原本他們不方便離開橫濱,但是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了,各種限製也消失了,向往自由的檀君依然向往自由,所有人一拍即合,說走就走。
“……為什麼突然說?”正準備收拾盤子的檀君捏緊了盤子。
“早飯前說完怕你沒胃口嘛。”作家安吾回答了但是又沒回答。
“但是你現在這麼說我一天都吃不下飯了!”檀君的聲音顫抖著,他試圖用顫抖的聲音掩蓋自己的恐慌。
“晚上怕你睡不著。”作家安吾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該睡不著還是睡不著!”
“好凶啊……你量量你的血壓是不是高了。”作家安吾晃著椅子說。
他不說還好,一說,檀君覺得自己的血壓真的高了。
“道彆是道不完的。”作家安吾緩緩地說道,“我想了很久,該怎麼和你說我要離開。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我是你除了太宰之外最重要的朋友。”
“在哪個世界都是這樣!”檀君激動地說。
作家安吾靜靜地看著已經徹底顯示出老態的檀君,他並不說話,看著檀君的眼睛裡全然都是溫柔。在他們的世界,檀君是小他六歲的學弟,現在看上去他們反而像是叔侄了,真是有點神奇。
檀君把盤子放了下來,深吸了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