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緹葦死的時候,她還沒過十八歲的生日,距離高考隻有兩個月的時間。
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看書刷題,她特意在新學期辦理了住宿,那天晚上她在教室看書看到十一點,準備回宿舍睡覺的時候卻發現教室大門不知何時被人從外麵反鎖了。
北方不到四月的天氣,名義上開春了,溫度卻還是很低,許緹葦習慣不帶手機上課,在教室裡喊了很久的門也沒人聽見,她又冷又困,隻能蜷縮在座位上睡覺。
然後就沒然後了,許緹葦沒有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直接被凍死在了教室裡。
其實許緹葦覺得她並沒有感受到多少身體上的痛苦,記憶中她似乎經常承受寒冷的滋味。因為暖氣費每年要交一千多,有一年他們家實在擠不出這個錢就沒交,然後他們又住一樓,樓上王阿姨常飛首都去看望孫子,她一走,許緹葦家蹭不到半點暖氣,家裡就冷得跟冰窟似的。
所以許緹葦並沒把四月的寒冷放在心上,就那樣裹緊棉衣入睡了。
她沒想到自己會凍死。
可能這段經曆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重生好多天了,許緹葦依然總是夢到自己冷,瑟瑟發抖的在被窩裡拱,隻是這一次,她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許緹葦在半夢半醒之間,隻覺得有一隻不算寬厚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感到舒心又溫暖,所以她並沒有醒過來,而是貼著對方的胸膛拱了兩下,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接下來許緹葦睡得很好,那種安心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讓她後半夜無夢的睡到了第二天,睜開眼已經聞到了從小廚房傳來的早餐香氣,是記憶中媽媽的手藝。
聞到香味,她才突然意識到,媽媽在廚房做早餐,那從半夜一直抱著她的人是誰?
她連忙抬頭看去,就見到爸爸那張年輕的、堪稱英俊的臉龐枕在身前含笑望著自己。許緹葦當時就愣住了。
許緹葦跟早熟懂事的大哥大姐不一樣,她是幺女,又長得玉雪精致、比洋娃娃還可愛,因此受到了全家包括親朋好友的喜愛,走到哪裡都被人誇獎的停不下來,大姐說她小時候就是典型的公主病,不僅要所有人都順著她,還要大家都捧著哄著她才開心。
不過許緹葦都不記得了。
她對小時候的事情完全沒印象,可能平凡的幸福總不如災難來得刻骨銘心。許緹葦對小時候的記憶是從爸爸出事的那天開始,她當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記得爸爸從那天起好像再也沒下過床,媽媽則是從早哭到晚,連大哥大姐都不再逗她玩了,家裡彌漫著令許緹葦害怕的氣氛。
那段時間大舅小姨天天往他們家跑,不知道說了什麼,媽媽跟他們吵了一架,後來大舅小姨沒來了,媽媽也不哭了,但是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早出門,越來越晚回家。
大哥大姐開始輪流給許緹葦洗澡穿衣服、接送她上學放學。
再後來大哥就不上學了。
那天爸爸第一次下床,趁他們都不在家的時候,他用雙手爬到了浴室給自己放了一大盆水,許緹葦推開門就看到滿地的鮮血,和爸爸那張瘦骨嶙峋、麵如金紙的臉龐。
許緹葦記憶中的父親,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的枯黃、消瘦,死氣沉沉,跟現在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眼前這個就是她的爸爸,年輕時候的爸爸!
隻是許緹葦做夢也想不到,爸爸年輕的時候竟然這麼的俊朗帥氣,比他們學校那位讓女生們向往不已的男神莫老師還帥。
而且記憶中頹廢萎靡的爸爸也有寬厚的、可以給她遮風擋雨的肩膀和懷抱。
許緹葦怔怔看著年輕英俊的爸爸,望著望著,眼圈莫名就紅了,而原本微笑看著她的許魯山也有些慌了,手忙腳亂把她摟進懷裡輕聲哄道:“爸爸的小公主,怎麼哭鼻子了,是幾天沒看到爸爸,想爸爸了嗎?”
她重生回來的這幾天確實沒見到爸爸,媽媽說爸爸請假回老家幫爺爺蓋房子了,還要半個月才回來。
想到這裡,許緹葦抽了抽鼻子,努力把眼淚憋回去,抬頭認真的問:“爸爸這麼快就回來了,爺爺房子蓋好了嗎?”
看見小女兒這麼快就被自己哄好了,許魯山也放鬆了,笑眯眯的對她道,“沒有啊,爸爸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