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臉上的表情乾巴巴的，與所說出的話的內容大不相同，簡直可以說是背道而馳。邪神卻像是根本不曾看到他的口是心非，又或者，能從正神口中得出這樣的回答，就已經足夠讓他心思愉悅，甚至沒有心思去管正神的神情。
他的手指流連在正神的衣袍上，似有似無地觸碰著那脖頸。
“出去走走？”他似無意道，“人間正是春日。”
寇冬因他的觸碰渾身不自在，聽了這話簡直是得了護身符，三步並作兩步從神座上下來。
“正好，”他迫不及待說，“我也要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邪神背著手臂，不緊不慢跟於他身後。寇冬伸出手，將神廟的木門一把推開。
外頭的景色猛然映入眼簾，寇冬情不自禁微微一怔。
他瞧見了花。
粉的，紅的，白的，各色的花。它們從村的這頭一直漫布至那頭，爭奇鬥豔，開的正好。山海村幾乎化為了一條流動的花海。
村民也是初次見到這般不可思議的景象，也十分不懂這些花為何不按照時序開放，隻當這是件稀罕事。寇冬卻是看一眼就懂了，這妥妥是邪神的手筆。
他心頭微微一動，倒是想起了戀愛遊戲中的劇情。
那時，他說喜歡花，霸總便將城外百畝的花田都包下來，親自帶他坐著熱氣球上天去看這片風景。
如今想起來，倒像是絲毫未變。
他仍舊是那個會為了他承包花田的霸總。
隻是可惜，沒了熱氣球——
還不及寇冬想到這一點，邪神已然湊過來問他：“要不要上去看？”
寇冬猛然一怔，竟然未曾開口拒絕。邪神腳下踩了一片雲，徑直將他帶至雲上，一同自上往下看。
雲霧縹緲，那些花朵簡直燦爛的如同織女織就的晚霞。深深淺淺的顏色融合至一處，竟然也無比和諧。
他扭過頭，還能看見邪神含著笑的側臉。
起碼這樣的光華，寇冬從未在山海村的副本中看見過。他睜著眼，聽到邪神低聲問他：“好看嗎？”
寇冬淺淺嗯了一聲。
“——那便好。”
邪神幻化出一件鬥篷，搭在了寇冬身上。在這個時候，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小心翼翼為神明獻上自己所擁有的至高寶物的孩童——即使他如今，已然是高高在上的神。
寇冬忽然蹙了蹙眉，察覺出了些違和。
兩人如今都為神明，實際上享有亙古無垠的壽命，也不會擁有常人的生老病死。但邪神似乎更願意將他作為一個尋常人去對待，這顯然和他們的身份設定並不完全相符。
這不合理。
他凝視著邪神的側臉，心內隱隱有些訝異，又好像在這段劇情之中抽到了一絲古怪，“你……”
出乎意料，邪神按住了他的嘴唇，沒有讓他發出聲音。
NPC的神色變得嚴肅莊重起來。
他輕聲道：“你看這村莊。”
寇冬於是凝視著村莊，那裡的村民在路上穿梭運行，耕洗勞作，像是尋常場景。
“你看這村莊……”
邪神的瞳孔逐漸變為深黑色，濃的像是攪不開的墨。
他低聲道：“他們已經脫離了他們的造物主。”
這句話說出後，寇冬悚然一驚，隱約察覺這其中有著更為深層的含義。
他所說的造物主……並不像是單純地指神明。
“你是在說……”
寇冬有一種荒謬的想法，他覺得對方是在指向係統。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寇冬甚至覺得自己怕是瘋了。這些NPC，自己都還在係統的掌控之下，又哪裡會將矛頭對準整個遊戲係統。
邪神並沒有接這句話。他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凝望著遙遠的天邊。
高遠清淡的天空下，世人穿梭。
“你可曾聽過出曜經？”
寇冬自然聽過。事實上，其中一段也算是廣為人知。
“愛者眾病之首，猶如城郭，聚集人民憑地自怙，雲何愛眾病之首？如佛所說，泥犁受苦，其數無量，皆由愛所造。凡在地獄受諸苦惱，皆由愛病。諸殺生者，亦由愛致。不與取、淫泆、妄語、十不善行，亦複如是。皆由愛心，造斯諸惡。”
——皆由愛心，造斯諸惡。
這話聽起來，簡直是狂妄，也像是莫名的指責。
他蹙起了眉，顯然不覺得這一段有道理。
但再仔細一想，寇冬心頭卻猛然一寒，繼而沉沉向下墜。
他已經過了三個副本。
教父、惡魔、人魚、又或是邪神，似乎都隱隱指向了一件逃不開也躲不過的事——
那便是死亡。
教父或惡魔試圖阻止他的死亡；人魚想要令他繁衍，改造之後也是永生；邪神則試圖令他死而複生。
殊途同歸。
隻是巧合？
他的心裡忽然湧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我死了。”
邪神驟然扭過頭，看向他。
寇冬的嗓音有些乾啞，他咽了口唾沫，“或者說，我即將去死。——對麼？”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