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惡魔的盛宴(十二)(2 / 2)

那一定很刺激。

“你不能出去,”葉言之一眼就看透了他腦袋裡盤旋的想法,否決了,“他們不小心,可能會傷到你。”

在這個副本裡,寇冬絕不能受傷——他必須得安安全全地活著。

寇冬隻好應了一聲,把頭埋在他崽的胸膛裡,過了一會兒才悶聲說:“阿崽,你來之後,我的操作都收斂了好多。”

這要是前幾個副本,寇冬可能就直接上了。

他這種級彆的藍顏禍水,就是得麵對這樣的大風大浪!

黑暗裡年輕血族的聲音極輕,淡淡的。

“不願意?”

“也不是……”寇冬無意識地伸出舌尖舔舔嘴角,嘟囔說,“就是感覺好像有牽掛了。”

這種感覺有點奇異。寇冬其實是孤家寡人,在遊戲外隻有隔著屏幕喜歡他的觀眾,卻沒有能走到他身側的人。他在每一個副本中求生,實際上也並未有多少死亡的恐懼,更多不過是因為NPC的獨占欲生出的戰栗感而已。

倘若真要死,他是不怕的。

煢煢孑立的人,怎麼會怕死呢。——那隻是個結局,區彆不過是早晚。他膽敢在NPC之間反複橫跳,也是因為他不畏懼這結局。

但葉言之好像是條繩子,把他給捆住了。他不再是茫茫海麵上那一尾不知該向何處飄去的小舟,有錨緊緊扣住了他的船幫,將他拉向陽世間。

他的風箏有了線。

——也挺好的。

寇冬的心頭陡然又升起了豪情壯誌,他對葉言之說:“阿崽,爸爸一定會攢夠錢。”

然後給你買新西服和小裙子!

苦什麼也不能苦孩子!!

完全不懂得他思路已經拐到“年輕父親獨自在外辛苦拚搏呦,隻為給幼子一個安穩的家!”的葉言之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又想到了賺錢。

但他直覺那應該是他不想了解的心理活動,所以他把手指塞進了青年嘴裡,問他:“吃嗎?”

寇冬的眼睛睜大了,立馬把方才賺錢養家的念頭往後拋了拋,開始用他的虎牙去磨青年的食指。外頭的聲響還在繼續,一聲比一聲大,最終似乎是男爵那一邊占了上風,年輕人重重捶了一下牆,大步帶領著他的人離開。

他的動作過大,使得牆上掛著的畫都掉落在了地上。

“男爵大人,”身旁的男仆低聲道,“這群客人並不好掌控。”

男爵搖了搖頭,“不過是些下等人。”

他沒讓男仆去碰那幅畫,反而自己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將畫撿了起來。畫上的伯爵生著蒼綠的眼,目光卻是縹緲的、沒有著力點的,不知在凝視著什麼。

“……”

男爵忽然顫了顫,猛然鬆開了手,再度將畫掉在了地上。

在他後方的男仆不解道:“男爵大人?”

男爵沒有回答。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像是被什麼東西灼傷了。

他方才從畫像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金色的聖光。

聖光已有千年不曾重現於世上。

他的腳步頓了頓,指尖遲疑地摩挲過畫框,終於還是再將它撿起,重新穩穩地掛上了牆麵。畫中的伯爵仍舊生著那雙蒼綠色的眼眸,從中並看不到那些細碎的金色光點。

男爵站在畫前,凝視著。

“萬能的天父,”他低聲道,“您是否是要再度創造光明?”

“……”

畫中的伯爵自然不會回答他。男爵勾了勾嘴角,笑意卻半點沒有流轉到眼底。

“那麼,”他道,“這對於血族而言,可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他心內還在揣測著聖光忽然間回歸大地的原因。自從六翼天使墮天之後,他便再未見過聖光,薄霧與陰霾永久統治著天地,血族因此生出、於土地上活動自如,甚至成為了國家的領導者。

他本以為,天父願將鮮血賜予他們,便是棄置了天使、將他們視為自己寵愛的第一生靈。

如今看來,卻不是如此。

天父寵愛的生靈……

他慢慢地眯起了眼,心內湧上猜測,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有遊蕩的亡靈瞥見了他的身影,忙不迭地向旁躲去——他們還畏懼於這些吸食自己血液的惡魔,隻敢聚集在走廊儘頭,看著男爵陰晴不定地遠去的身影,血紅的鬥篷在他身後長長地鋪展,就像他們的血液流出來、彙聚成的河。

第四日的清晨很快來臨,男仆有幸第一眼看到了走下樓來的格倫子爵,不自覺便先深深吸了一口氣。

“子爵大人。”

寇冬應了聲,目光停留在格外空曠的大廳裡,“今天人倒是少。”

往常這裡的仆人是現在的兩倍。

男仆恭敬道:“今天是廚房更換食物的時間,因有些麻煩,剩餘人都去廚房幫忙。——子爵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將聽從您的一切吩咐。”

他的神情更想要寇冬咬他一口,或者他咬這位皮膚薄白如瓷的東方貴族更好。但寇冬皺起眉,關注點卻全在他的上一句,“更換食物?”

他突然間想起了那個被他拋置在腦後許久的NPC,“怎麼更換?”

男仆回答:“廚房中的食物已經不新鮮了,將會有人帶來新的。”他對這位東方貴族居然關注這樣的小事感到詫異,尋常的貴族從不踏足仆人的地方,更不會踏至廚房,“您……”

這句“不新鮮了”,其實已經揭示了食物的命運。寇冬擺擺手,沒有再讓他跟著,直到走到角落處才將臉轉向葉言之。

“那個塞林恐怕也在其中,”他低聲道,“咱們還得去看看。”

塞林身上還有許多未解之謎,總讓寇冬覺得怪異。這樣一個關鍵性人物,絕不能這麼簡單就讓血族處理了。

他們沿著那一條窄窄的階梯向下走,在轉彎處遠遠望見了廚房的門。男仆們帶著雪白的手套,兩個人抬著一個血奴,將他們像破布袋子一樣重重扔向角落。那裡堆著許多極大的袋子,神智模糊不清的血奴們被塞在其中,用繩子係住了口。

旋即,他們抬著這些白袋子上了樓梯。乍得看見樓梯上站立著的貴族主仆,男仆們不禁怔愣了下,“子爵大人。”

“主人想來看看,”回答他們的是葉言之,“你們乾你們的。”

仆人無權乾涉古堡中貴族的行動,因此隻是點頭行禮,隨即將這些裝滿了氣息懨懨的人的袋子沿後門抬向外麵去。那裡是一處玫瑰園,玫瑰一朵朵鮮紅鮮紅,開的正好。

玫瑰下頭的土被刨開了,袋子一個接著一個被扔下去,旋即又被填上土。

寇冬注視著這一幕,在被抬上來的白袋子之中梭巡。被長時間吸食血液的血奴們大多意識模糊,安靜地蜷縮在袋子裡,半點沒有反抗;隻有一個袋子中的人微微掙紮,從袋子表麵透出了他形體的線條。

那是一隻迫不及待想要探出來的手。

寇冬與葉言之交換了目光,兩個人心中都有所認定,卻並沒有動手。他們看著仆人們處理掉這一片玫瑰園,又來與他行禮。

“我的主人想要看看這些花,”葉言之道,“請不要來打擾。”

為首的男仆點了點頭,剩餘的人都魚貫而入。寇冬在他們走後蹲下身來,瞧著葉言之用花鏟刨開土,準確地拉出他們方才看到的那個袋子。

血族的力量在這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葉言之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立刻便把人拖向了角落。他們躲在古堡的背麵,尋了個不會被樓上窗戶注意到的隱蔽處,解開袋口。

從裡頭露出來幾縷褐色的發絲,裡麵的人不顧一切地向外爬,終於露出了口鼻——

他像是得到了新生,拚了命地呼吸著,又哭泣道:“我的朋友!我險些以為,我將再也見不到你!”

——果然是塞林。

他的形容比之前更為狼狽,顛三倒四地說著話,又緊緊攥著寇冬的手。

“他們找來了新的人,我被處理掉了。可怎麼辦?我們逃不出這古堡……”

寇冬注視著他,聲音寬慰,“不要擔心,總會有辦法。”

“我怎麼能不擔心?”塞林道,“我一直後悔,不該給你寄出那封信。可我偏偏將你牽扯了進來!——我們是這麼多年的朋友!”

寇冬沒有說話,也沒有回應塞林的哭泣。

他的心裡因為這一句話而微微顫抖了下,凝視著麵前人的麵龐。

“塞林,我們是多少年的朋友?”

塞林渾然不覺他的異常,算了算後,回答:“已是十二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十二年。

寇冬終於明白了那種異樣感的來源,原主與塞林有這麼多年的聯係,本該清楚地知道彼此的性格。倘若塞林真的不想要他來,大可用彆人的口吻寫他已經病死在了另外一處,或是根本不寄——以原主看到信後毫不猶豫冒著危險前來的果斷,寇冬並不認為他是無情之人。

無需塞林多說,在他久久不歸後,原主自然也會照顧他的妻女。

那麼。

塞林為什麼要寫信引他來?

信又是怎麼寄出去的?

寇冬的心猛地往下一墜。他盯著這張滿是淚痕的臉,低聲道:“塞林,我有一個問題,想讓你回答我。”

塞林本是送新的食物上門的,卻在伯爵見過他後被留了下來,成為了血奴。

這顯然不是因為他的血液出色。

那麼。

“——你在給伯爵看過什麼東西後,讓他改變了放你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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