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寇冬說,“兩隻襪子,憑什麼算一個?”
“……”
男人沒反駁,隻是將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眯起來,貓一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這麼沒信心?”
這種級彆的激將法,對於寇冬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他現在臉皮也厚了,根本不是能被三言兩語類似嘲諷的句子給激的意氣上頭的小年青,因此內心平靜無波,甚至出聲催進度:“快點快點。”
趕緊下完,把約會項目搞完,他還能回遊戲家園裡好好睡一覺。
房間裡隻亮了一盞讀書燈。燈光不怎麼刺眼,將牆壁與家具表麵都鍍上了一層暖洋洋的黃;寇冬坐在男人對麵,聚精會神地下跳棋。
他記不清自己是否在小時候玩過,畢竟幼年的記憶早已無法尋回。但這似乎是刻在本能裡的,從一開始拿到棋子,他就熟門熟路地開始為自己架橋鋪路,力圖直搗對方老巢。
心理醫生看起來倒像是不甚熟練,棋子都被他壓製住,好好的路被堵得幾處不通,廢了老大功夫才走到棋盤中間,還有幾個棋子孤零零在那邊像隔著天河的牛郎織女似的等待救援。
他的神情也慢慢嚴肅起來,修長的手指夾著顆半透明的彈珠,試圖再給自己的牛郎織女架起一座鵲橋。
寇冬眼疾手快,趁著輪到自己,上去就把他的鵲橋給加塞塌了。
還夾著棋子的心理教師:“……”
他一瞬間的神情看起來有點茫然。
寇冬終於爽了,從一開始就被對方儘在掌握的憋屈感這會兒搬回來了一點,禁不住士氣大振。他帶著手下兵將肆意衝鋒,很快把男人的棋盤殺了個片甲不留,跳棋愣是下出了圍棋大師的氣勢。
等他最後一顆棋子歸位,心理教師聳了聳肩,似乎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自然而然地將襯衫解開來,搭在了沙發上。
他的身材並不能算是十分健壯,但流暢的線條和緊實的肌肉看起來都像是浸透了荷爾蒙,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在橙黃色的燈光下泛著漂亮的色澤。
這一幕倒是衝擊的寇冬微微屏息,沒想到對方上來就脫襯衣,兩隻襪子反而靠後了。——變態心理簡直溢於言表。
心理教師像是毫不在意,壓根兒不在乎自己赤膊上陣,“繼續。”
赤膊有什麼?寇冬說服了自己,天氣熱的時候,街上赤膊男人可不算少。
他將目光移開,專心於棋局。第二局,又是心理教師輸。
寇冬圓睜著眼看他這回準備乾什麼,要真是敢碰褲子,鐵定不能行。
好在心理教師比想象中的更為溫和些,並不急著暴-露,反而自然地將一隻襪子脫下來了。
“一個。”
寇冬點點頭。
雙方開始第三局,這一次,寇冬不著痕跡地放了點水。但也不知是他運氣太好還是NPC刻意讓著他,他仍然以三個棋子的優勢率先完成遊戲。
心理教師另一隻黑色的襪子也被放在了地板上,隻剩一件褲子,兩條長腿微微交疊。寇冬自己倒是渾身上下還衣冠楚楚,正兒八經盤腿坐著,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棋盤。
“第四局!”
第四局,局勢開始反轉。
寇冬原先的優勢逐漸縮小,最終被殺的近乎蕩然無存。他的棋子都被可憐地擠在了邊緣,想要往自己的目標地靠近,那就跟唐僧西天取經似的,足足要跨越十萬八千裡,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況且,這其中的主要路還都被對方守住了,壓根兒不給他先機。
寇冬每每看出一條新的路徑來,下一秒就會被心理教師的棋子將路堵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傻子也能覺察出不對勁。
前麵那幾盤,男人明顯是在守拙。
“……”
寇冬那一點心神如今徹底提起來了,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看,調動了所有的腦細胞去破局。他看的專注,絲毫沒有意識到男人的目光已經從棋盤上抬起來了,轉為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那樣的目光若是讓寇冬看到,興許會為此感到害怕。
——那是怎樣的目光啊。
像是悲憫的,又含著勢如破竹似的瘋狂與獨占欲——它們像是烏雲一樣在男人眼底沉沉蓄積起來了,轉眼間又被厚重的海浪猛然掩蓋下去。心理教師垂下眼,聽見他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找到了!”
青年將棋子放在了靠近中間的位置,將對方的捷徑徹底占為己有。
局麵再次反轉,靠著這一條路,他居然也把大部分棋子都硬生生運輸了過去,堪堪先了一步。
“我贏了,”寇冬將最後一步補上,道,“你……”
他想說“你輸了,到此為止”,卻在這時感受到了一種異常的動靜。那聲音於他而言已相當耳熟,像是有什麼猛然一下子從空中撲棱棱展開了,繼而又收合在了一處。
翅膀扇起的細微的風甚至撲到了他的麵上,伴隨著微微閃亮的磷粉一同。
寇冬的呼吸猛然停滯了下。
他盯著地麵。
那裡臥著兩團漆黑的影子。
在對麵坐著的男人的背後,有柔軟的弧度正在緩緩蕩開來——它們巨大而優美,安靜地蜷伏在心理教師的後背上。
男人的手覆上了腰帶。
“我又輸了。”他的聲音不緊不慢,並沒因再三敗北而生出不悅,反而透露著近乎古怪的欣喜。
“——該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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