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蕎分開後,顧星然跟做賊似的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迅速朝前移動,全程提心吊膽,生怕轉角遇到愛,不,轉角遇到爸。
不過事實證明他還是很幸運的,顧星然特地走的是他爸會經過的路線,一路都沒看到可疑人物,直到重新回了班,顧星然心中懸著的大石頭才落地。
他的位置空空如也,並且看起來還被整理過,這說明他爸的確來過,但已經離開了。
這種情況倒也很常見,他爸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突然開會,又或者忙其他的事情,百忙之中來參加他的家長會已經很難得了,結束了就立刻回去工作很正常。
顧星然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著整齊的桌麵,心裡麵五味雜陳,那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點酸,卻也有點滿。
早上他還在因為又要一個人開家長會而心煩,而現在卻有兩個人陸續為了他來到學校,聽著枯燥無聊的家長會,顧星然從來都不把老師、學校、學習什麼的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喜歡什麼家長會,他想要的隻是被人在乎的感覺,僅此而已。
而今天,顧星然滿足了這個小小的願望,他心中某一處空蕩蕩的缺失感終於被填滿。
說句可笑的,林蕎雖然一直在說謊騙他,但他竟然真的在她身上找到了有媽的感覺,她對他好的不像是姐姐,倒真的有點像媽。
意識到自己正在出神浪費時間,顧星然趕緊晃了晃頭,想起自己的正事是什麼,他彎腰從桌洞裡拿出手機,又把書包收拾好背在身上,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在樓下耽誤了會功夫,班裡沒剩下多少人,大部分都已經離開了教室,馮鳴鄒瘦二人也不在,顧星然本來以為見不到他們了,沒想到下樓的時候竟然遇到了往上走的馮鳴。
馮鳴這會正哭喪著臉,帶著天塌下來的表情,上樓梯的時候整個人是飄著的,見到顧星然也沒什麼精神氣,有氣無力的喊了聲“然哥”。
顧星然上下打量了一眼:“怎麼了這是?就你一個人?”
馮鳴昂了一聲:“我爸還在老師辦公室呢,他讓我上來把所有的練習冊卷子都拿上,他回家要一一檢查,看我平時有沒有按時完成作業,然哥,你說我是現在立刻離家出走呢,還是一把火把我桌洞裡所有東西都燒了呢?如果不選一個,我覺得回家既是死期。”
顧星然一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希望下周還能看到你。”
馮鳴又是一聲哀嚎,他羨慕地看著顧星然:“所以我之前說羨慕你真不是謊話,如果我爸也像叔叔一樣開明就好了,哎對了,然哥你怎麼沒跟著叔叔一起走?”
顧星然聽得一皺眉:“我為什麼要跟他一起走,他不是早走了嗎?”
馮鳴擺擺手:“哪能啊,叔叔在班裡等了你一會,現在剛走沒多久,我跟我爸下樓那會遇見叔叔了,他說去挪車,車好像是停在……啊想起來了,停在東邊那個便利店那,那裡不是有一小塊空地嘛。”
馮鳴的話音還未落地,顧星然的表情就
驟然一變,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來不及跟馮鳴解釋,一步兩個台階地往樓下跑,書包被晃得一顛一顛的,邊跑還邊拿出手機像是要給誰打電話。()
馮鳴傻乎乎地看著顧星然飛奔而去的背影,茫然地撓撓頭,額,然哥這麼想他老爸嗎?以前也沒覺得他這麼情感外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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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想爸爸”的主人公,顧星然此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樓梯,衝出教學樓,他手上也沒閒著,接連給林蕎打了好幾通電話,但無一例外沒人接。
顧星然急不可耐,猜她可能是因為家長會的原因把手機開了靜音,他上次教過她怎麼調聲音,這下立馬就用上了。
這下可好了,他爸不知道挪沒挪完車,私生女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要是這兩人撞上那還不得世界末日!就算他爸早晚都會知道這件事,在那之前也需要他稍微鋪墊一下吧!
顧星然在學校門口急得團團轉,四處打量都沒找到林蕎的身影,她到底跑去了哪裡啊,怎麼連個信都沒有,按理說她藏起來也會把位置告訴他吧?
……位置?
顧星然意識到什麼,立馬打開手機看短信箱,他平常很少注意新收到的短信內容,都是微信用的多,短息接受的一般都是廣告話費賬單等等,所以他差點忘了林蕎沒有微信,要給他留言肯定也是用短信。
顧星然一點開,果然在裡麵看到了一條林蕎二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乖兒,老媽我去東邊那個遠點的便利店裡坐坐,你等會直接來這找我就行,放心,這地方夠偏,一定不會被人發現的。】
顧星然:“……”
他總算明白什麼叫做墨菲定律了。
在看到林蕎說的地點時,他簡直是兩眼一黑差點暈倒的程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兩人去了同一個地方!完犢子了!這下真玩脫了要翻車了!
顧星然抬腳就衝那家便利店跑去,像是一陣風刮過,手心裡滿滿都是緊張出的熱汗。
不行!絕對要攔住!!
便利店。
從東高出來以後,林蕎就直奔目的地過來了,家長會剛結束,學校外人滿為患,林蕎怕又遇見什麼熟人,低頭把口罩帶的嚴嚴實實的,從人群縫隙中跟條小遊魚一樣穿梭。
還好越到便利店的位置越空曠,隻有零零散散來開車的家長,林蕎這才放鬆緊繃的神經,隱蔽地溜進了便利店裡。
被顧星然一攪合,林蕎本來不怎麼擔心遇見顧知洵的事,現在都莫名有些緊張了,尤其是顧星然還把顧知洵說的很可怕的樣子,林蕎回憶了下那天與顧知洵打電話的場景,好像也沒有很可怕啊?
難道是她膽子太大了?
林蕎是樂天派,並且行動力一流,總是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並且堅信萬事都能解決,就算是顧知洵大她二十五歲,她也不覺得畏懼,畢竟就算是他六十歲,他不也還是顧知洵嘛。
便利店裡人不多,偶爾才進來幾個顧客,買完東西立馬就會離開,林蕎在旁邊的固定座位上坐
() 著,這的桌子椅子都特彆高,她坐上來腳都挨不著地,兩條腿一晃一晃地自娛自樂。
便利店有兩排貨架,林蕎坐在最外麵,她心心念念的沒屁股電視掛在她和旁邊過道中間的房頂上,隔著一排貨架,兩邊都能看到電視。
不過今天上麵沒有放電視劇,而是播放音樂mv,林蕎仰頭看著屏幕上的畫麵,耳邊是二三年新潮的音樂,風格跟九八年的很不一樣,節奏分明輕快,搭配上演唱的明星跳的舞蹈,讓人聽得忍不住搖頭晃腦,她那個年代多數是抒情歌曲,冷不丁聽到這種舞曲還算新鮮。
隻不過兩三首以後林蕎就開始膩了,她揉了揉耳朵,開始覺得這些歌有些吵人,尤其是其中夾雜的那些國外的音樂,陌生的語言聽起來像是鳥語一樣,讓林蕎很不習慣。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她媽總嫌棄她聽的音樂無病呻吟、沒什麼意思,然後轉頭去聽自己喜歡,但林蕎聽著有些昏昏欲睡的小調民歌了。
原來這東西就叫代溝,她年齡是不大,但喜歡的跟現在的年輕人完全是兩批東西。
“你好,歡迎光臨。”
背後傳來一聲機械的自動鈴聲,林蕎沒有回頭,她知道這個聲音說明是新顧客來了,為了方便顧客說話,電視的音樂聲並沒有放得很大,她聽的很清晰。
便利店人來人往的,林蕎來這坐了一會這個聲音已經響了幾十遍了,她一開始還會回頭看看,怕是顧星然來找自己,直到後來慢慢麻木,她連頭都懶得扭了,一點都不好奇是誰進來。
不過這次的新顧客倒是引起了林蕎的注意,因為那人的腳步聲跟其他人有些不同,不像是學生穿的運動鞋,也不像女士穿的高跟鞋,更像是男人穿的皮鞋。
林蕎手撐著頭,指尖在臉頰旁跟著音樂節拍點了點,做了結論,看來這位新顧客是位打扮立正的精英男士,總不見得上麵穿休閒服下麵配皮鞋吧?
“您好,請問有常溫的礦泉水嗎?”
一道成熟男人的聲音響起,被嘈雜的舞曲聲很快就蓋了過去,聽內容應該是在詢問店員,林蕎眉頭小小地動了下,原來是位叔叔呀,聲音還挺好聽的,很有磁性。
就是莫名覺得有點耳熟。
穩健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離林蕎稍微近了些,她下意識坐直身子,好奇地側頭,麵前的貨架擺滿了花花綠綠的薯片餅乾,多數為她沒見過的牌子和口味,鼓鼓囊囊的彩色包裝十分搶奪視線,堆放在白色的貨架上。
透過貨架的縫隙,林蕎看到了那個叔叔的背影,果然如她所料,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寬肩收腰設計,跟她印象中的西服略微不同。
正想再多打量幾眼,頭頂上的mv卻播到了高潮片段,發了瘋的嘶吼聲環繞在林蕎腦門上,她終於忍不住了,收回注意力‘唰’的一下跳下椅子,扭頭就走到收銀台前。
林蕎從兜裡掏出顧星然給她的五十塊錢,豪橫地指向平均三十四十塊錢的香煙——旁邊的滾動式烤腸爐裡三塊錢的烤腸。
“麻煩給我
拿一根,謝謝。”
等拿到香噴噴滋滋冒油的烤腸,林蕎把找回的四十七塊錢塞進兜裡,堆上笑容,確保戴著口罩也能讓人感受到親切,然後跟店員套近乎道:“小姐姐,這個電視上的mv是自動播放的嗎?”
店員一看是個說話很甜的小女生,態度放得很溫和:“是的,循環播放列表裡的音樂,怎麼了嗎?”
林蕎:“也沒什麼事啦,我就是想問問能不能換一首歌,比如抒情一點呢?”
店員被她逗笑:“哈哈,你是覺得這幾首都很吵是吧,沒問題,你想聽什麼,我給你放。”
林蕎本來就想隨便試一試,沒想到真能成功,她這回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真的嗎!謝謝姐姐!讓我想想——”
林蕎停頓半拍,忽然眼前一亮:“能放一首《悲傷太平洋》嗎?”
店員驚訝道:“這首?可真是首老歌了,沒想到你這年紀喜歡聽這麼古早的音樂。”
林蕎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沒多解釋,她能說什麼,說這對她來講可是今年出的新歌嗎,大街小巷不是同個歌手唱的《心太軟》就是這首了,正是最火的時期。
見店員去電腦那給她換音樂,林蕎拿著烤腸顛顛的跑回了位置上坐好,摘下口罩咬了一口散發著熱氣的烤腸,兩隻腳晃蕩得更歡了。
她側目瞥了眼旁邊貨架的西裝大叔,他還在那站著,隻不過換了個位置,彎腰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有喜歡的歌聽,林蕎懶得繼續發散好奇,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她揚起跟水煮蛋一樣白嫩年輕的臉龐,期待地看著掛在上方的電視,口罩被她扯得往下了些,露出了紅潤的嘴唇,用下巴撐著口罩讓它不滑上來,顯得一張臉更小了些。
上一首音樂mv被店員按下了暫停,便利店內變得靜悄悄地。
除了不知疲憊的空調聲,林蕎隻能聽見店員點擊鼠標的聲音,自己咀嚼烤腸的聲音,還有隔壁大叔翻動商品的聲音。
幾秒後,一陣熟悉的皮鞋落地聲響起,那在飲品區挑選了半天的男人終於結束選購,走向收銀台準備付錢。
也是在這時,電視上的音樂重新響起,是林蕎挑選的《悲傷太平洋》。
前奏中的曲調分明的電吉他聲瞬間響徹店內,林蕎心神一晃,吃東西的動作停住,熟悉的音調,熟悉的歌手,熟悉的歌詞出現在屏幕上時,她多出了種恍惚感。
就好像即使現在是二十五年後,時間在變,事物在變,一切都物是人非不複以前的模樣。但當歌聲響起時,她又回到了那個萬事萬物都在蓬勃發展的九十年代。
與她動作一起停下的,還有那陣沉緩的腳步聲,隻不過掩藏在了音樂中,無人發覺。
男人回過頭,看向電視機上畫質模糊的複古mv,很久都沒在動一下。
而那隻握住礦泉水的手,早已用力到指尖發白,微顫的幅度,表明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五分鐘之前,顧知洵隻想進來買瓶水。
他離開學校後便到
了停車的位置,或許是因為這幾天連軸轉,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顧知洵偏頭痛的老毛病找上了門,才發動起車,額角就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
稍微緩和了幾分鐘還未見緩和,他便找出了一直放在車上的藥,準備吃幾粒將痛壓下去,忽地又發現沒有水。
顧知洵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真是疼昏了頭,他把藥重新放好,將火熄滅,下車走向了離著最近的那家便利店。
“您好,歡迎光臨。”
隨著他推門的動作,被觸發的機械電子音響起,顧知洵走進店裡,目光平淡的環繞一周,裡麵沒什麼人,隻有用餐區坐著一個小姑娘。
她看起來跟他兒子差不多大,斜側著身子坐著,除了後背,隻露出帶著口罩的一小部分臉,身上穿著卡其色的風衣,頭發紮成了馬尾辮,一半頭發落在肩上,一半頭發垂在身後,正認真地看著頭頂上的電視機看。
顧知洵隻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他走到最裡麵的區域,這裡有一排冰櫃,一眼就能看到礦泉水的標識,他拉開冰櫃的門,裡麵的水冒著陣陣寒氣,顧知洵猶豫了下,又輕輕關上門,轉身來到收銀台。
“您好,請問有常溫的礦泉水嗎?”
店員大約不到三十,年齡也不大,冷不丁在學校門口見到顧知洵這樣有氣場的人,心裡有點發怵,她點頭如搗蒜,向上攤開手掌指引了下常溫水的位置。
“有的有的,在第二排貨架的最裡麵,您走過去就能看到。”
顧知洵朝那看了眼:“好的,謝謝。”
他走向第二排貨架,這裡一抬頭就能看到電視,那裡麵放著一些新潮的外文歌,隔閡太大,代溝太深,顧知洵沒再欣賞電視機裡的嘶吼式演唱,從貨架上拿了瓶普通的礦泉水。
餘光略過旁邊的飲料區,讓顧知洵離開的動作一頓,他推了下鼻梁上下滑的細邊眼鏡,想仔細看看都有什麼飲品,順便給顧星然帶一瓶。
飲料的種類琳琅滿目,各種顏色各種包裝看得人眼花,顧知洵沒有選擇困難症,卻在這個位置猶豫了很久。
說來慚愧,顧知洵的確不怎麼了解青春期後的兒子,步入四十後,他似乎越發刻板,與其他的中年男人無異,不善表達,顧星然更是處在叛逆期,不服管教,在孩子十歲前常有的那種溫馨父子時光成倍減少,直到完全沒有。
以至於顧知洵在這裡站了好一會,都不知道顧星然喜歡喝哪種飲料,他應該選擇買哪種。
給自己買東西隻花了五秒,給顧星然買飲料翻了數倍時間還沒有結論,就像是用繡花針縫衣服似的,自己的能不漏風就行,給兒子的總想縫到最完美。
他對著某些沒見過的新款飲料不斷遲疑,最後還是握住了一瓶星然小時候最喜歡喝的可樂,在不知道什麼是滿分答案的情況下,能達到六十分是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