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失措過後,顧星然咬緊牙關勉強找回鎮定,算了!事已至此他隻能拚了,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林蕎是他收留的,也是他決定幫助的,不關她的事,他爸有什麼事衝他來就好了!
顧星然轉身,望著他爸“壓抑著怒氣”的臉,往前一步拍了下胸膛:“這件事我來跟你解釋,你彆怪她,全都是我做的——”
“星然,讓我和她單獨聊聊好嗎?”
顧知洵連餘光都沒往顧星然身上放,打斷了那即將喋喋不休的解釋,林蕎聽到顧知洵的話後抿唇笑了起來,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那俏皮的模樣與顧知洵記憶中的完全重合。
他再次確定,麵前就是林蕎本人。
顧星然當然想拒絕,隻不過拒絕的話沒說出口又被人攔住,這一次不是顧知洵,而是林蕎。
“顧星然,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會好好跟他解釋的,有些事你說不清,還得我本人才行。”
顧星然擰緊眉,到底是沒再說出反駁的話,林蕎說的不是沒道理,她自己承認身世,和他這個第三人轉述還是不一樣的,如果她能聲情並茂說得可憐點,他爸會心軟也說不定。
這麼想著,顧星然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他爸,然後深吸一口氣,大步轉身離開,走到十幾米之外背對著他們靠在顆樹上,還從兜裡掏出耳機舉過頭頂晃了晃,那意思是你們儘情說,我保證不偷聽。
林蕎咯咯一笑,把目光從顧星然身上收回,轉頭看顧知洵:“你兒L子真可愛。”
當然,這也是她兒L子,她委婉地繞了個圈誇自己。
“我也這麼認為。”
顧知洵的回答依舊不鹹不淡,每個字都很穩,一點都沒飄著的感覺,林蕎一撇嘴,哼,還真是長成了無聊的大人呢。
她沒再接話,他也沒再繼續,兩人之間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地麵上黃色的枯葉被吹動,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在地麵上流動,他們
() 站在其中,被單獨分割成了一個小世界,背著書包的學生偶爾路過,歡聲笑語傳來,也打不破籠罩著他們的那股奇怪氛圍。
林蕎正大光明地打量顧知洵,見他欲言又止,頓時明白了他想問什麼。
“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吧?”
與跟顧星然見麵時不同,林蕎沒說自己是誰,顧知洵也沒問她是誰,兩人心照不宣的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林蕎不是故意跳過的,而是壓根就沒想過要解釋。
顧知洵表情一滯,幾秒後才很輕地點了下頭,林蕎雙手交叉在胸前,神秘的一眯眼:“嘿嘿,諒你也猜不到,我是穿越來的!”
再然後,她就把自己是怎麼在跟他一起上學的路上穿越,怎麼找到了顧星然,又怎麼跟顧星然認親跟好大兒L回家等等一一交代了一邊,事無巨細,好不容易遇到能說得上話的人,她自然要好好說上一通了。
本來林蕎以為顧知洵聽完多少會驚訝,再不濟臉色也會變上一變,哪想到她話都說完了,顧知洵還是一開始那個表情,全程用同個神色聽完,甚至連中途舉手提問都沒有。
林蕎原本還興高采烈的,跟熟人聊穿越這事多有意思啊,結果沒想到熱臉貼上冷屁股,人家根本不帶有反應的,連她說完也隻是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全聽到了。
啊!無聊無聊無聊!!
林蕎嘴巴又開始有撅起掛油壺的趨勢,她不爽的輕哼一聲,乾脆也板起臉裝起了冷酷。
但林蕎那小情緒哪能躲得過顧知洵的眼,二十五年前與林蕎相處,他總會想女生的心思真難猜,弄不好就會惹她生氣,而現在,顧知洵跟林蕎不再是同齡人,他比她年長了二十五歲,是能當她父親的存在,林蕎眼中閃過任何小心思,他都能一眼看透。
顧知洵會不覺得穿越這事神奇嗎?當然不會。
他從未聽說過這種事,簡直像是天方夜譚,比外星人的存在還要讓人難以相信,可他更不會把情緒輕易顯露,尤其是在剛失態過後,要是接連控製不住自己兩次,顧知洵就白在吃人的商界混這麼多年了。
對於顧知洵來說,不用親子鑒定,林蕎隻要站在這,跟他說上幾句話,看見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就能確定眼前的是不是林蕎本人。
“所以,那天給我打電話,今天來給星然開家長會的人都是你。”顧知洵用的是肯定句。
林蕎驚呼:“哇,你怎麼知道!我剛要跟你說呢!不錯呀顧知洵,你腦袋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使。”
她說的隨意,卻讓顧知洵空攥了一下手,那些被他壓在心底的酸澀有卷土重來的趨勢,明明曾經的那些往事,在歲月的衝刷下都變得模糊不清,可林蕎隻用一句話,就能讓他變成灰白的記憶重新鮮活起來。
不,應該說她隻是站在這裡,就已經讓他的眼前閃過無數畫麵,高中,大學,工作,結婚……無一例外。
顧知洵垂下眸子,掩蓋住眼底翻滾的情緒,這八年來,他每分每秒都想徹底忘記眼前的這個人,也深深的恨著
她,即使清楚麵前是無辜的林蕎,還沒有對不起過他的林蕎,但顧知洵仍然做不到跟她正常相處。
他隻要看見她,就想起那些令他刻骨銘心的痛和恨。
顧知洵是個商人,他永遠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如果將林蕎一直放在身邊,那就是用鈍刀割他的肉,連呼吸都要帶著血腥氣。
沉默了許久,顧知洵重新抬眼,神色晦暗。
“林蕎,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他會給她幫助,但僅此一次,身份住處金錢,他都可以給她,但要求是她要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他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
以前他們是朋友,是戀人,是夫妻。
現在他們隻有一個關係,仇人。
顧知洵在想什麼,林蕎不可能看出來,在她眼裡他的表情從見了麵就沒變過,做題還有參考答案可以看,但卻沒人教她顧知洵每個眼神都是什麼意思。
男人啊,真是比男孩難懂太多嘍。
林蕎雙手背在身後,故作深沉地繞著顧知洵轉了一圈,將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看了一遍,等回到正麵,她看到他一點都不好奇的模樣,又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然後疊在胸前的手變成掐腰,嚴肅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還真有一件事。”
顧知洵知道她要開始提條件了,輕啟薄唇:“嗯,你說。”
“那就是——”林蕎板著臉拖了好長一會尾音,上下掃視了他幾眼,眼神狡黠,最後還是沒忍住,惡作劇還沒開始,就撲哧一聲呲著小白牙笑了起來。
“顧知洵!你真的老了好多好多呦!”
……
這會的天空似乎要比剛才在校門口時還要暗些,路燈已經陸續亮起,在頭頂上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與還未完全漆黑的天空融為一體。
顧知洵以為自己是很恨林蕎的,恨到無論是見到哪個她,都能無情的說再見就再見,將自己恨意肆意釋放。
隻是,在他用成年人的思維方式,等待著視為仇人的她提出各種利益方麵的條件時。
十八歲的林蕎卻是笑得燦爛,神采奕奕,雙眸中倒影著黑夜前最後的晚霞,亮晶晶發著光的叫他名字,俏皮的告訴他老了許多。
在這一瞬間,顧知洵心中剩下的所有話,所有恨,所有氣,都被堵在了喉嚨之下,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怎麼也無法衝出。
他甚至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嘴裡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
林蕎臉上閃過那些得瑟、得意又或者是暗爽的小表情,都是那麼的活力四射,青春煥發,與已經年過四十沉悶無趣的他完全不同,兩人中似乎有一道跨不過的鴻溝。
顧知洵一直知道林蕎年輕時很愛笑,笑起來也很好看。
沒想到再見時,卻恍如隔世。
顧知洵有很多請林蕎離開的理由,也有許多永遠不見她的辦法。
但此時此刻,那些千言萬語,千絲萬緒,都在這一段很長的靜默過後
,儘數化作了一聲歎息。()
顧知洵的眸子掃過林蕎的肩,那裡有一片金黃色的落葉,是剛才從樹上飄蕩下來的,他手指動了動,手臂似乎有千斤般沉重,承載著兩人之間年齡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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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顧知洵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他攥緊手,壓下所有即將衝出胸口的情緒,儘可能冷靜地移開視線,看向顧星然的方向。
“走吧。”
林蕎歪頭:“走去哪呀?”
顧知洵邁腿,踩碎了地上的枯葉,眸色漆黑,如夜晚的天空。
“回家。”
……
傍晚的街道上,男人和女孩走在鋪滿黃色樹葉的街道上,一個西裝革履步伐穩健,速度不徐不疾,一個馬尾辮運動鞋腳步輕快,雙手俏皮地背在身後,時不時還往前蹦著走一步。
徐徐的秋風中,隱約傳來他們的對話聲。
“你開車送我們嗎?”
“是的。”
“哇塞顧知洵,你都會開車了!我都還沒學出駕照來呢,哎,這二十五年你到底偷偷背著我做了多少事呀,哈哈哈你還記得趙二寶嗎,他還說要當第一個學出駕照的人呢,這回他的願望可落空了。”
“時間太久,有些記不太清了。”
“哎呦!這你都不記得了,就是那個鑽狗洞被狗咬屁股的小瘦子嘛!”
……
等顧星然被林蕎拍了肩膀,一回頭看到的正是兩人並排站著的畫麵。
他摘下耳機,緊張的看著顧知洵,心情沉重的問:“她都和你說了?”
顧星然臉色蒼白,呼吸亂了節拍,完了,這下徹底完了,他爸絕對是來跟他攤牌的,世界要末日了,林蕎要被趕走,他的好日子也結束——
“嗯,說了,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顧星然:“……”
等等,什麼叫“嗯”?什麼叫“送你們回家”?
他沒聽錯吧,他爸不僅不趕走林蕎,還要把她帶回家?
他擔心了這麼久的事就這麼輕易地解決了?就這??
臥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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