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王詡以為自己的態度那麼明確,這莫名其妙湊上來的家夥會識相的走開,然而沒想到話音落下,眼前幾個人的反應更奇怪了。

怎麼回事,他說錯話了?

頭發花白的矍鑠老者皺起眉頭,感受到弟子焦急的目光後下意識警覺了起來,他在帝丘住了十多年,知曉他是誰的隻有寥寥幾個,這秦國小子的反應未免太迅速了些。

衛霽站在旁邊看著,見氣氛漸漸緊張於是上來打圓場,“景監將軍,鬼穀先生今日過來是為了看望孫先生,求賢不好這般倉促,先請先生進屋吧。”

“公子說的是,方才失禮,請先生見諒。”景監舍不得的看著隨時準備轉身跑開的老者,知道胡攪蠻纏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賠禮道歉之後回去把剛被扔下的娃娃臉青年背起來。

反正徒弟已經到手,再加把勁肯定能把老師一塊兒帶回去。

王詡皺著眉頭看向說話的清雋少年,聽到景監的稱呼後才恍然大悟,難怪有些眼熟,原來是衛不逝那小子藏的嚴嚴實實的寶貝弟弟。

這孩子去年冬天一聲不吭離家出走惹的帝丘流言四起,說什麼衛公心狠手辣對親兄弟下殺手,嘖,那小子寵弟弟都寵成什麼樣子了,還下殺手,簡直笑話。

老者瞥了一眼不敢說話的徒弟,再看看聲音溫和眉眼帶笑的少年人,結合這些日子帝丘發生的事情,抽絲剝繭很快推出了秦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委。

彆的暫且不提,那個一上來就行大禮秦國漢子肯定被衛不逝那不思進取的小子提點過,不然現在絕對不會是這麼個情況。

多大仇多大怨,他在帝丘教學生造福天下,怎麼就非要把他趕去秦國那偏鄉僻壤,不走,說什麼都不走,他就在帝丘紮根了不行嗎?

表麵雲淡風輕的矍鑠老者在心中吼道,如果衛公在這裡的話,毫不懷疑倆人能吵到把屋頂掀開。

驛館的房間不大,一下進去這麼多人顯得有些擁擠,待那師徒倆在案前坐下,衛霽便使了個眼色讓景監和小甲都隨他出去,鬼穀先生主動來尋定是有話和孫大軍師說,他們不好在此攪擾。

隔壁房間裡,衛霽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看著陷入沉思的景監問道,“商隊事宜三兩日便能定下,景監將軍準備何時啟程回秦?”

他們趕路的這些時間,秦國已經和戎狄開戰,公子虔率領大軍直抵西戎,魏國雖然沒有動靜,但是趙、韓兩國卻意圖趁秦公繼位不久國內動蕩之際攻秦。

不是他催著趕著讓景監離開,而是秦國經不起拖延。

“原本沒有打算多做停留,隻是現在實在舍不得鬼穀先生這般大才。”景監歎了一口氣,正經起來後和剛才在院中判若兩人,他的確舍不得自個兒撞到眼前的大才,但是再怎麼舍不得也不能因為一個人而拖累行程,“若實在不行,也隻能這樣了,總不好將人綁去秦國。”

“並非不可,隻是要費些時日,讓他心甘情願被‘綁’著入秦。”衛霽微微一笑,看著還不甚明白的秦國漢子笑道,“景監將軍可好口腹之欲?”

“自然,這天底下還有人不喜歡吃?”景監下意識回道,然後猛的意識到麵前之人為何如此發問。

天底下沒有人能擋得住美味的誘惑,公子霽的能耐他們在路上已經心服口服,山野間隨便找到的野菜野味都能被化腐朽為神奇,在帝丘這般繁華的地方肯定更上一籌。

隻要公子霽出手,鬼穀子很有可能會被美味“綁”到秦國,當然,前提是公子霽也會去秦國。

公子霽在路上的時候說過會再去秦國,但是如果衛公不允許,他一個尚未加冠的半大少年就不一定能再像上次那樣偷偷跑出去了。

不過現在已經很好了,有衛國的商隊做掩護,他們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軍中老舊的兵甲武器換掉,求賢令廣發諸國,接下來肯定會有士子入秦,鬼穀子實在不願意那就算了。

在衛國肯定比秦國過的舒適,人若不願也不好強求,他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衛霽不知道在景監心裡他接下來肯定沒有辦法再去秦國,隻是覺得自己的主意很是不錯,沒有人能夠抵抗美食的魅力,即便是鬼穀子也一樣。

在這片吃大過天的土地上,沒有一頓飯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不行就兩頓,大不了他天天往鬼穀子府上送飯,把人的口味養叼了還愁不會和他一起去秦國嗎?

這邊倆人說著如何將人拐到秦國,看隔壁依舊沒有動靜便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比如其他諸侯國內對秦公求賢令的反應。

隔壁房間,王詡看著出去一趟受難而歸的徒弟無聲歎息,“以後如何打算?”

“入秦,以弱秦抗強魏,他覺得我在魏國會擋了他的路,那我就去秦國讓他無路可走。”娃娃臉青年神色冷淡,垂眸看著廢掉的雙腿,語氣中帶著十足的殺意。

龐涓選了最強大的魏國,以為這樣就能建立不世之功,然強弱隻是一時,魏王傲慢,秦公踏實,人生數十載,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較量。

鬼穀子門下修習縱橫捭闔兵法策論,他們學的本就是殺伐之道,既然對方不仁不義,他也沒必要顧忌那麼多了。

“長大了。”王詡低聲歎道,眾多弟子中,他對這個心性單純的弟子最為偏愛,學習的時候單純耿直沒有壞處,可一旦出了大門,外麵的世界就沒那麼和善了。

龐涓的心性他看的清楚,於兵法一途的確有所造詣,隻是對名利看的太重,容不得有人比他更好,如果用正常手段來競爭,對雙方來說都是激勵,可惜最後走了歪路子。

孫伯靈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口舌,看著頭發花白的老師很快恢複如常,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祈求道,“老師,學生現在居無定所,又不好在驛館長住,老師家中可還有學生的容身之處?”

“現在知道開口了,回來的時候就不知道去打聲招呼?”王詡哼了一聲,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娃娃臉青年橫眉冷對,總不能將人趕去睡大街,終歸還是罵罵咧咧遂了他的願,“秦國貧弱,你們倆想要較量,那裡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的確如此,但是如果用弱秦打敗強魏,他會不會慚愧到自絕於世?”孫伯靈笑的露出小虎牙,殺身為下策,殺人就要誅心。

他脾氣好不代表沒脾氣,也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聖人,就算是聖人還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至理名言,他孫伯靈就睚眥必報了又能如何?

鬼穀子看著眼前深得他真傳的徒弟,搖了搖頭算是不再過問了,“房間已經收拾好,你若願意今天就能回去。”

說完,老者扔下不良於行的徒弟直接起身推門離去,孫伯靈試圖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眼睜睜看著人走遠。

算了,還是先看看這雙腿能治成什麼模樣吧。

不多時,熟悉的小護衛便探頭探腦的從外麵看過來,發現屋裡隻剩下他一個後才敲門進來,“先生,公子馬上就來,我先給您煎藥去。”

方才將藥材都放到了這裡,出門時忘了把能用到的那包拿出來,不然這會兒已經熬好了,小甲活力四射拿了東西出去,熬藥這種活計對現在的他來說根本不是事兒。

隻要不被關起來背書,讓他乾什麼都行。

衛霽看著出來後跟放飛的鳥兒一樣的小護衛無奈搖頭,將針包放在旁邊的案上然後溫聲開口,“先生先把鞋襪褪掉,看看這些天恢複的怎麼樣了。”

“傷口可怖,公子見諒。”娃娃臉青年看少年人自覺將身子轉過去臉色微紅,脫了鞋襪把褲腿卷到膝蓋上方,然後露出了依舊裹著布條的膝蓋,“公子,好了。”

“先生就不怕我越治越壞?”衛霽轉過身來,將沾了藥膏的布條解開,一邊查看傷勢一邊說著,感覺恢複的還算可以然後取出銀針找準穴位紮了下去。

孫伯靈沒有察覺到多少疼痛,看少年人動作極穩於是回道,“公子若是沒有把握,最初也不會給伯靈希望。”

“你倒是心大。”衛霽笑著說了一句,然後順著穴位繼續紮針。

這套工具是他包裹裡帶過來的,正是以前慣用的那套,之前在其他地方試過幾次,上手後很快就找回了之前的感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孫伯靈感受著腿上越發強烈的熱意,不自覺的想要動彈兩下來緩解這種又熱又麻的感覺。

“彆亂動,紮歪了疼的是你自己。”額上微微滲出汗珠的少年人輕聲說著,讓他忍住彆亂動然後加快速度將針全部□□。

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年人送了一口氣,將針放好然後叮囑道,“藥已經分開放好,敷的藥和喝的藥分開放著,用法在上麵寫的明白,先生自己不要大意。”

“伯靈曉得。”娃娃臉青年同樣緊張出了一身汗,緩過來之後才猶豫著問道,“公子,老師”

“先生可清楚鬼穀先生的口味?”不等他將話說出來,衛霽便先將他打斷了,彆問他哥願不願意看著國中大能移居彆國,問就是他哥恨不得幫著王詡老爺子把家搬了。

也不知道人家老爺子怎麼惹著他了,不提的時候還好,問到的時候愣是抱怨了小半個時辰。

孫伯靈愣了一下,“老師之前在楚國生活,喜甘嗜辛,不過”

“先生接下來要搬去鬼穀先生的府邸?”衛霽在心裡記下,看這人還想再問於是主動說道,“鬼穀先生接下來繼續留在帝丘還是去什麼地方都由他自己決定,兄長不會橫加乾涉。”

他哥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氣也就是說說而已,隻要不觸及底線其實沒那麼多規矩,他們衛國就是這樣,如果有什麼不滿意,國人可以直接跑去官府討要說法,占理的話根本不會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