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日閒話(1 / 2)

愛操心的阿木手腳很利索,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在自家師傅回來之前,就將這些個毛皮的衣裳都做好了,甚至在陷阱給力的情況下,還多攢下了兩張羊皮,就等著到了年底,好給風老頭送去。這速度,讓泉道人看著都十分的感慨,等著穿上身,細細的摸了摸這羊皮大氅,這神色越發的莫名起來。這鶴氅,本就有‘神仙道士衣’的彆名,可見風流之姿,隻是最難的也是這一份風流瀟灑,因為厚實的衣裳很難做出這等的模樣,可到了這會兒呢?這一身呢?那真是處處都十分的妥帖,瞧著比那鎮子上大師傅做的也沒差多少了。

想想阿木的年紀,想想這手藝的來曆,泉道人這粗心的家夥也忍不住心下有些嘀咕了。偏偏還不好和其他人說,愣是憋著,直到明道人回來,借著彙報道觀近日情況的功夫,才和明道人說起了這個。

“師兄啊,阿木這個。。。雖說我們上次聽著什麼夢中傳授的。。。我也知道該信,可到底信了幾分,說實話,隻有我們自己心裡清楚,我總覺得虛了些。可如今看看,這真心不是假的。你看看你這狼皮的大氅,看看這袖籠,這護膝,那真是從剝皮開始,到鞣製,到縫紉,全是這孩子一個人乾的,這一連串的本事,即使是你我,能做的出來?”

明道人這邊聽著泉道人說話,手卻不住的往那大氅上摸索,借著外頭的日光,細看了針腳。雖然他不懂這個,可到底也是養大了兩個孩子的,往日也不是沒縫補過一二,所以看個好壞總是能成的。瞧著這細膩均衡的針腳,再看那皮子柔順平整,還沒有異味,自然也明白這手藝確實不是等閒什麼人都能有的。

可這事兒你讓他怎麼回複?道士、道士,本就是宗教人士,難道還能學那些個儒生,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成?這可是信仰的問題,不能隨便反駁。

所以啊,明道人沉吟了半響,也不過是微微抬頭,反過來問了一句:

“這陷阱的本事,咱們雖說也有,可以往可曾有過如今這樣的收獲?還有,那孩子學醫是有,可往日左不過是跟著采個藥,炮製的時候搭把手,什麼時候正緊的上過手治病?咱們山上溪水有,深灘有,可什麼事時候他學過釣魚?什麼時候學會了撒網?道觀裡修修補補的,不是咱們自己上手,就是尋了山下村民,什麼時候他又學了木匠的本事?”

這一疊聲的問題問的,泉道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他這裡不過是瞧著一處不對,不想在自家師兄這裡,不對的居然已經攢下了這麼些,那,那,那這孩子的手藝,這本事。。。泉道人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敢想了。

“難不成這都是夢裡學的?那這學的。。。是不是有些不對?是不是也太雜了些?這。。。這都是什麼人教導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還學的不對?感情這樣的事兒還能講道理?還能自己挑揀?明道人覺得自家這個師弟啊,這腦子就是軸,連接個話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真心不想認和自己是一個師傅教導出來的。可偏偏作為最親近的師兄弟,他還不能不細細的解說一二,免得這傻小子憋不住,到時候直接問到阿木那兒去,丟了臉麵。

“既然孩子已經告訴了這些事兒的來處,又尋不到彆的可能,那你又何必追根究底?隻當不知道不就成了?凡事都要講究個緣法,這指不定就是阿木那孩子該有的福分,咱們這做人長輩的,遇上這樣的一個晚輩,坐等著享福就是。”

豁達嗎?這話要是讓阿木聽見了,指定要給豎起個大拇指,讚一聲豁達!甚至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讓人知道了,也要說一句明道人不愧是一觀之主,道心道行不淺。可你要說明道人心下沒彆的想法?這不可能,在豁達的人都不免有些個八卦的心思。隻是他更知道,既然尋不到來處,也沒瞧出有什麼不妥當,那這細究下去,糾結的不過是自己,既然這樣,又何必為難了自己,也為難了彆人。

所以啊,他索性一推二五六,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個起身,就順手將狼皮的大氅披到了身上,然後左右擺了擺手,擼了擼前襟,樂嗬嗬的一笑,滿意的說到:

“這孩子是個細心的,瞧瞧,這是知道咱們這布料不能和人比,山裡又比山下多些水汽,沒學了城裡那些人矯情的模樣,將毛做到了裡麵。不錯,要我說也是這樣大毛在外頭的舒坦,沒得鼓鼓囊囊的,形似個熊。”

他這邊這麼一說,泉道人還能說什麼?隻得也拎著自己這羊皮大氅的衣襟,對著自家師兄半是吐槽,半是耍賴的說到:

“看看,看看,這師傅和師叔就是不一樣,你這狼皮瞧著多體麵,到了我呢,這羊皮就給湊合了,山羊的皮子,毛才多長,看著都單薄了好些。”

嘿,你這抱怨的,若是這麼說,給你做還做錯了不成?明道人可不會慣著他欺負自己徒弟,立馬一個瞪眼過去,沒好氣的說:

“你覺得不好?那給我,正好我多一個替換的穿,來,咱兩身形沒差多少,都不用改就能用。”

“這怎麼成。”

這邊明道人剛作勢要伸手來拽,那泉道人忙不跌的就開始往後縮,

“不穿的時候不覺得,這一穿上哪裡還能脫得下來?這大冬天的,我要病了還不得麻煩師兄你來治?咱們省點事兒吧。”

敲他舔著臉,笑著半求饒的樣,明道人順勢收了手,隻是這話卻沒落下。

“這會子山裡厚毛的東西又不是不出來了,你要真覺得羊皮子單薄了,那近幾日和阿木一起去多瞧瞧,指不定真能湊出一身更好的來。即使這不成,多得些兔子皮也是好的,攢夠了往山下送一些,那村子裡好些人家冬日的棉衣都沒有,隻能在家裡乾耗著避風,靠著火塘子取暖。這要是在往日,倒是也能湊合,可今年。。。隻怕難熬的很。”

話說到最後,明道人的眼睛忍不住往窗外天空看了好幾眼。外頭的雪零零落落的看著不大,卻已經持續了兩日了,算算時間,比去年又早了足足十來天,今年隻怕要更冷些。

“師兄,你這是。。。難不成你擔心雪災?”

泉道人在彆的事兒上粗心,可這明道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是還察覺不出味道來,那就不是心粗,而是沒心了,所以他這一聽,立馬也皺起了眉頭,擔心起來。

“今年下雪比去年早了十來天,去年比前年早了二十日,在算前年,又比前頭一年早了幾日?連著不下五年了,年年下雪提前,這難不成還是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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