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壺觀又要折騰了,而且還是擴建道觀這樣的大活,山下村子裡的壯勞力們聽到消息就開始樂嗬。一個個的都開始盤算,這一次他們能跟著掙多少錢。算著算著,有那愛說古的就忍不住幫著盤算了一把近些年青壺觀休整擴建的次數。那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啊。合著這才不到四年,人家已經擴建第二回,休整超過三次了。哎呦,這可是以往十年八年才能有的數字,這青壺觀看樣子那真是有錢了啊。
“上回擴建靈官廟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青壺觀的風水啊,那是起來了。”
“這是積德多了,福報來了。”
“可不是,咱們跟著可是得了不少的好,不說旁的,那些山鼠皮子做襖子的事兒,就不知道冬日裡救了多少人。”
“你小子這話說的,像是就你知道好一般,說來這幾年咱們日子是好過了啊,看樣子和神仙住的近便還是挺有好處的。”
“哈哈,你小子,這話要是讓神仙知道了,可不認你這個鄰居。”
若是彆的人,比如地主商戶什麼的,一日日的日子起來了,這村子裡人許是還會說點酸話,腹議一下為富不仁什麼的,可這對象成了青壺觀,那立馬就不一樣了。
誰讓這青壺觀全是出家人呢?和出家人計較,那也太沒臉了些。誰讓人家道觀裡頭供著神仙呢?和神仙一較長短,說神仙的閒話,那是嫌命長,他們可不敢。誰讓這每次有大動作跟著受益的都是他們呢?為了銀子,也沒臉八卦。
這原因雖然千奇百怪,不過一來二去的,倒是讓村子裡的人下意識的有那麼一種感覺,這青壺觀什麼的,就像是他們自家親戚一般,體麵了,出息了,他們也臉上有光,所以啊,你看,這順著風說話的,全是一臉的與有榮焉。
當然了,有臉歸有臉,什麼都沒掙錢要緊,這一窩子正盤算去乾活的人中有一個急性子的,轉頭問向邊上消息最靈通的一個夥伴:
“說是做圍牆?這是要推倒哪一段重起?”
“不是,就是上次咱們幫著種果樹的那一片,說是要圍攏起來,做成果園。我算著,怎麼也要十天上下的工,這一趟的活,估計能掙出咱們一家子老小一個月的口糧來。”
“這倒是不錯,正好田裡事兒少,倒是省的我去城裡做力工了。咦,不對啊,道長他們圍這個乾啥?咱們就是上青壺山,一般也不去那邊,就是有孩子調皮去了,又能吃幾個果子?何必這麼拋費?這一圈可不小,弄下來,光是石頭磚頭的,隻怕也不下二三十兩吧,再加上休整地基的事兒耗時可不短,還有石匠、泥水匠什麼的,這麼一算隻怕又是二十兩上下,這光是一個圍牆就花這麼些,可不上算的很。”
聽著這麼算就知道,這絕對是個聰明的,也是個會過日子的,不然不能一下子就算出這麼些個詳細來。有這樣功夫的,必定是個營建上的好手,最起碼也是個不錯的泥水匠,不信你看,後頭一直蒙不啃聲,一直沒啥存在感的一個同伴一樣算的清楚的很。
“不止呢,我聽說,等著圍牆好了,還要再這果園前頭,就是靈官殿邊上,再建一個待客的院子,這麼一來,我估算著,沒有個一百兩都不成的。我瞅著,明道長他們,肯定是有什麼盤算了,估計是和城裡那誰誰誰家哪個梅花園一樣。”
看,聰明不?光是這建築上,就能看出明道人他們的心思,果然高手在人間,若是出身可以,教育得當,隻怕妥妥能混出個樣子來。可惜這樣的人腦子再聰明也沒用,生存的環境就決定了他的發展有限。
“嚓,要花這麼多銀子?果然,青壺觀就是掙了大錢了。你們說,他們這都怎麼掙的?就那麼幾個人,日常也沒見他們怎麼往外走動什麼的,這錢怎麼來的就這麼容易呢?”
真不是,這說著說著,又說到八卦上去了,所以啊,也難怪這人不愛說話呢,這雞同鴨講的時間長了,誰也耗不起不是。不過這樣的八卦顯然在村裡市場還不小,
“我聽我家老頭說,青壺觀前些日子做了一種很不錯的香,不僅是能給神仙用,還有好些富貴的人家買回去自己用的呢,這樣的本事,能不來錢?”
“香?富貴人家買這乾啥?”
“估計是祠堂能用上吧。不然那些香燭鋪子平日裡掙什麼去?彆說富貴人家了,就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上墳什麼的還能少了這個?”
“這倒也是,要這麼說,以後咱們買這香還方便了?都不用去鎮子上,直接上山就成,嗬嗬,這倒是好事兒。”
“這麼算,這掙出息的事兒,那些道人確實比咱們強啊,想想那鞣製皮子的本事,還有那筆什麼的,雖說每一樣看著好像沒見他們做成什麼作坊樣的,大筆的出貨,可就這麼攢,也能攢出大錢來。”
還記掛著人家掙錢的事兒呢,連著兩回都將話題扯回到掙錢的事兒上,彆人還沒察覺什麼,可那一直不怎麼做聲的漢子卻是心裡一動,忍不住心下嘀咕起來:這人莫不是窮的狠了?發急了?
這麼一想,他自然要看看,這人到底是哪一個。隻是這一看,眼中卻立馬多了幾分嫌棄。那可不是什麼窮人,靠著陷阱的本事,這人家裡屋子都翻新了,還多蓋了兩間,這樣的好日子,還總盯著人家作甚?莫不是心思歪了?
這漢子用手頂了頂前頭自家的夥伴,讓那當過把頭,會算工程賬的那位也注意了一下,這當把頭的可是老村長家的侄孫,有他知道了,有事兒也能有個防備,免得人道觀好心給他們掙錢,反倒養出個眼紅病的白眼狼來。
能當上把頭,即使隻是這樣小村子裡出去的小把頭,那人情世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過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忙一邊安撫的拍了拍夥計的手,一邊笑著說道:
“你小子,羨慕了吧,你說你急個啥,你兒子才十二,你這是就急著給你兒子攢老婆本,那再過幾年,你豈不是連著孫子的讀書錢都想先攢下了?”
“哈哈。。。”
他這話一說,立馬引來哄堂大笑,還有人促狹的點了點那人,打趣道:
“你小子又不是自己不行了,怎麼一門心思就想著你兒子那事兒?真想添丁進口,你自己再生一個不就成了?”
話說到這上,這眼紅什麼的,就算是岔開了,不過為了防備有什麼岔子,讓他家老村長沒臉,當把頭的還擠眉弄眼的,出起了掙錢的主意。
“我說,你其實真想多掙幾個,也不是沒法子,你看啊,道觀做香那肯定要藥材什麼的吧,你平日裡日日上山,不如順帶的連著采藥的事兒一並做了,那豈不是能多得些?再一個,你還能和明道長他們說說,從他們這邊用便宜些的價錢弄點香,然後往鎮子啊,縣城啊,去販賣,彆的不說,那些香燭店,能多些個不一樣的香,那肯定是願意的,若是你膽子大,那義莊也是個大客戶,你看怎麼樣?”
怎麼樣?那當然是個很不錯的主意。彆說是那急著掙錢的,就是其他人也有些心動,不過這山溝溝出來的漢子,雖然看著爽朗,大氣,做活賣力,可這與人交往做生意上……基本沒幾個有這膽子的,說白了就是有社交障礙。所以心動歸心動,真正行動起來,往外走動的,嘿,還真就這麼一個。
嗯,當然,這采藥賣給到道觀這個不算啊,和道觀打交道他們不怕。能掙錢更是積極。
不過也因為有了這麼意外的一出,所以啊,當在做活期間,詢問道觀,這主意得到認可之後,好家夥,明明說是要緩著點做香的明道人幾個,那是忙得差點飛起來。新圍起來的果園裡,果子還沒長出來,倒是先成了晾曬藥材的曬場了。幾乎鋪滿兩畝地的曬場啊,這得多少藥材?這又能做出多少的香來?
阿木這會兒覺得,自己做香做的手都在抖,眼睛裡布滿的血絲,不知道的還以為成了喪屍了呢。
“不能在這麼下去了,不能這麼下去了,這是要熬出毛病了呀。”
阿木雙手一甩,將手裡的東西丟到了裝滿原料的桶裡,看著邊上和他差不多造型的阿青等人,恨恨的開了口,搞得像是準備造反起義一般堅定,可惜應和的人一個都沒有,反到是讓阿青說了一通。
“不熬怎麼的?誰能想到就山下那麼一個看著就不像是會做生意的漢子,就能一下子訂出去五十盒香呢。誰讓咱們一開始沒給他說數呢,如今人家定金都收了,不趕緊製出來,要是他被人追貨追出事兒來,咱們還有臉下山?再一個,山下這麼多人送藥材上山,若是不做出來,那這時間長了沒了藥性,豈不是全虧了?”
“咱們就不能少收點?看看,為了這些藥材,咱們另外花錢買了多少來配?說來好在是那人一下子賣出去的多,不然咱們還能一直存著?又不是能攢著過年的東西。這時候師傅他們怎麼就不知道心疼錢了?”
阿木一直覺得,這明道人師兄弟兩個,說是愛財,那其實就是自己作的沒法子了才這麼憋出個愛財的性子來,因為他們十分心軟,動不動就散財。看看這一回就知道了,哪有他們這樣的?哦,人家送藥材上門,不收不好意思!人家急吼吼的訂出去了好些貨,不然那就要賠錢,他們又不好意思,這左一個不好意思,右一個不好意思,怎麼就對著他們沒不好意思呢,他可還是個寶寶呢。
“師傅不是說了嘛,上次是沒和他們說好,這一次說了,一個月最多出十盒,想來過了這一段也就好了。”
連著石頭都幫著他們說話,也不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外頭當童工的小可憐也就這樣了。
阿木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低著頭幫著給藥材分類,傻乎乎的不會說話,隻會笑的阿林,愈發覺得自己勢單力孤的很。那種脾氣都發不出來的憋屈,除了歎氣,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乾點啥了。半響才問到:
“那這藥材香料的事兒呢?可和他們說了?這周圍可好幾個村子呢,要都是和他們一樣的來,咱們這還是道觀?藥鋪還差不多。”
“說了說了,每月初一收一次,其他時候讓他們直接賣到藥鋪去,他們收的更多,不怕他們一股腦的來,想來有錢掙,他們不在意多走幾步。”
“那就好,不然每天光是這個,我都覺得頭疼,看看咱們那院子,成了什麼樣了,對了,你知道山下那個混賬,到底怎麼賣的嗎?怎麼一下子出去這麼多?彆是真的賣到了義莊吧,若是那樣,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咱們這香以後可怎麼賣?”
聽見阿木說到這個,阿青突然就笑了,還是帶著幾分便秘模樣的笑:
“說來你都不信,這香啊,居然是在學堂賣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