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沙是誰?”教宗有些遲疑,但燕菩不會無的放矢,因此教宗還是仔細回想了自己的記憶之後才給了一個回答。
“在【旅途】副本裡,他將神音教改頭換麵,成了新的立日教的教宗。”燕菩簡單的提示道。
因為路平沙和教宗也關係匪淺,加上教宗也實力強大,也是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最後可能記得路平沙的人,故而燕菩才會有此一問。
“立日教教宗的那個人不是死了麼?”教宗好奇道,“他也不叫路平沙啊。”
在教宗的記憶裡,的確是有這麼一個玩家,也稱得上是有本事,可惜命不長久,在【旅途】副本即將結束的時候被人偷襲而死亡了。
燕菩陷入了沉默。
從他出來副本之後他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當時他醒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詢問路平沙,他在死前已經想起了路平沙是誰,卻不明白為什麼在副本裡偏偏就是忘了他?而等到他真正醒來,所有人都對路平沙這個人遺忘了。
不僅如此,他查了純粹影視有限公司裡的員工檔案,查了路平沙的銀行賬戶,查了他以前寫過的那些,還跑到了路平沙的房子那裡查看,結果這些東西的主人都變成了其他人,並且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了,根本沒有任何痕跡。
路平沙的痕跡還留在這個世界上,但他本人卻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比徹底的遺忘還要更加可怕,因為這些痕跡都已經有了新的主人。
燕菩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了冰水裡。
“燕菩,你怎麼了?”教宗難得關心,“你現在的臉色簡直像是世界毀滅了。我和你認識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是在黑級副本裡發生了什麼麼?”
教宗反應很快,見燕菩這個樣子,或許是真的在黑級副本裡發現了什麼,而路平沙這個人,大概對燕菩來說也真的很重要。
可問題是,他真的不記得有路平沙啊。
而且他順了順自己的記憶,根本沒有發生自己有記憶不連貫或者邏輯錯誤的現象。
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毫無來由的忘記一個人。
但教宗這樣的表現,隻會讓燕菩更加無力而已。
這樣的實力,實在太過可怕,他心裡最後一絲的僥幸都已經被徹底埋葬。
前後差彆如此之大,很明顯路平沙就是新上任的時間遊戲管理者。
他腦海裡出現的那些奇怪的記憶,也都是真的,而不是他幻想出來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
“無事,我隻是覺得人真的很渺小。”
在這樣的神明之力麵前,人類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燕菩,你到底怎麼了?這話可不是你能說出來的。在未來,你能夠一口氣對上三個神靈麵不改色,怎麼現在突然開始自怨自艾起來?”就算世界毀滅了,燕菩也應該是那種能夠立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並且重振山河的人才是。
“……我隻是,有些累了。”燕菩重重的歎了口氣。
他腦海裡的那些記憶,太過沉重了。
原本以為他和路平沙隻是互相曖昧喜歡,卻不知道原來在他們真的認識之前,他們已經在不同的時間線裡經曆過那麼多了。
光是他記憶裡的,他被路平沙殺掉的次數就足足有幾十次!
這還不算他記憶缺失的部分。
路平沙並不是一個人類,他隻是一個外來的神靈在人類時間的投影。
這樣的投影,一開始甚至連人類的話語都不會說。因為他一說話,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所有聽見他話語的人都會瘋狂而死。
是一次又一次的時間線曆練,時間遊戲加固了這些力量對於人類的傷害,才使得路平沙作為一個普通人,借著九星領主的殼子降臨於世。
若非如此,恐怕祂還需要耗費幾百次的時間線來封印自己。
如今,這個封印解開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累,不過燕菩,你看看這個。”教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出了一封信。
信件上加蓋了教宗個人的火漆印,甚至還有各個主教的親筆簽名。
“這是?”燕菩有些不解,雖然他不知道這封信是什麼,但估計價值連城。
“你打開看看,這是我前往黑級副本之前寫下來的遺書。除此之外,還有我自己親自錄製下的一段視頻,到時候也會隨著遺書一起公開。”教宗輕描淡寫的說道。
黑級副本的可怕,教宗是不會輕視的。
萬一他真的折在了黑級副本裡,那麼他所創下的神音教也勢必要有人來管理,以免落入被人瓜分的局麵,這是教宗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見的。
燕菩拆開了信,飛快的掃了一遍,臉上的驚訝已經難以掩飾。
教宗在遺書上說得很清楚,一旦他死在黑級副本裡,所有的紅衣主教和教徒都要去和花國聯盟,和時間審計部合並在一起,從此不分彼此。
也就是說,一旦教宗死去,他的神音教就會徹底被花國吞並,而且還是主動被吞並的。
“如果我真的出了問題,目前神音教的教派之中,沒有能夠接替我的,他們隻會將神音教帶上不歸路。神音教可以失敗,這我教囊括無數國民,我不能看著他們去死。和花國聯盟,是唯一的辦法,我也相信花國不會辜負我的期待。”教宗認真的看向燕菩,“我也相信你創立的時間審計部,也相信你絕對不會死在黑級副本。”
“這麼大的版圖你說讓就讓,你以為是兒戲麼?”燕菩哭笑不得,幸好教宗活著回來了,不然光是要處理神音教的事情,就足夠讓燕菩頭禿。
“不會累死你的,我很清楚這一點。”教宗微笑道,“當然,現在我安全回來,這封遺書自然也就不作數了,你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但我想要和你表達的意思,想必你已經清楚了。”
“燕菩,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喊累,唯獨你不可以。”
“從你建立時間審計部,想要帶領玩家抗擊時間遊戲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你的命運。你是時間遊戲最強的玩家,是無數人仰望的頂點,你必須一直前進,永遠讓人追隨,這就是你肩上必須要扛起來的責任。所以,就算你累了,你也隻能在私下裡說,出了這個門,你就還得是人人都尊敬,人人都畏懼的燕菩。”
或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燕菩身上所承擔的責任,可這條路也是燕菩自己選的。
教宗自己做不來這樣的聖人,所以他創建教派,走上了和燕菩不一樣的道路。
但燕菩卻是不能反悔的。
一旦燕菩反悔,那麼給整個時間遊戲玩家帶來的傷害都是不可估量的。
這些,都是燕菩必須要承擔的東西。
“我知道了。”燕菩無奈的接話,“你這一針強心劑可是打的我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
道路是他自己選的,怪不得旁人。
燕菩自然也不會退縮。
隻是,他真的不是聖人。
在記憶裡,其實燕菩自己也有好多次想要就這麼結束算了。
路平沙在記憶裡,很多時候是他暗戀喜歡的對象,可是自己卻因為種種原因不敢將話語說出口,隻能一個人獨自品嘗著暗戀的痛苦。有時候,路平沙又是他並肩作戰的朋友,能夠為他兩肋插刀的那種。但有時候,路平沙又是和他毫無關係的路人,甚至是敵人,他們鬥來鬥去,勢如水火。
每一個時間線上的燕菩都活的太辛苦了。
那麼努力,還是隻能看著世界在一點點的走向毀滅。
就算他讓三大沉睡,還是會有不一樣的神靈冒出來,都想要在這個星球上狠狠的撕下一口肥肉來。
記憶裡,好多個時間線上的自己都是活生生的累死的,甚至有想要主動尋死求解脫的。
如此多的記憶交雜在一起,燕菩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怎麼能不累呢?
怎麼能不傷心呢?
他也是人啊。
哪怕和神靈有過那麼短暫的交集,他也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可是,一想到那麼多個自己都在努力的讓一個神靈下凡,讓一個神開始有了人性,甚至懂得了喜怒哀樂,變成了一個鮮活的路平沙,燕菩又不敢退縮了。
他花了那麼久的時間,費了那麼多的功夫,怎麼能在最後說累了呢?
哪怕就是想想,似乎也是犯了大錯。
“多謝你。”燕菩和教宗道謝,很快就離開了神音教。
教宗也沒有再多問。
他自問自己並不比燕菩差,可是黑級副本裡卻讓他清楚的看見了自己和燕菩之間的差距。
承認自己比燕菩差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而且,他也發現了燕菩脆弱的一麵。
燕菩終究也是人,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