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戀戀浮城 蓬萊客 7865 字 4個月前

白鏡堂向聶載沉叮囑路上的事宜。聶載沉一一答應。

劉廣在自己跟前對這個年輕人也是讚不絕口,讓他送妹妹回古城,白鏡堂很是放心,叮囑完便叫人發船。

船沿著江道緩緩地離開埠頭,漸漸遠去。

船艙隔成了好幾間,白小姐住最裡頭,中間睡白鏡堂派的隨行丫頭,聶載沉和劉廣還有幾個船夫晚上在外間打地鋪。船走了兩天,到第三天,抵達了雲鎮,接下來改走陸路。

白家早有腳夫等在雲鎮的埠頭,準備好了馬車。聶載沉將汽車開上岸,提了白小姐那隻有些分量的大箱子,擱在了後座的空位上。劉廣向乘馬車的隨從交代過事項,自己就跟著白錦繡坐上了汽車。

到古城還有一百多裡路。劉廣坐前頭的另一個位子裡,白錦繡獨自坐於後座。因是敞篷汽車,開起來風大,她不戴帽了,改而用條印了美麗花朵的鮮紫色真絲圍巾包住了一頭的卷發,臉上架一幅很大的墨鏡,臉蛋也隻有巴掌大,看起來幾乎遮了半張的臉。從上車後人就靠在椅背上,一語不發。

前兩天在船上時,她幾乎不上甲板,大部分時間都在艙房裡,更沒多說什麼話。劉廣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深感小姐喜怒無常,變得和從前大不一樣,實在是不好伺候,怕自己說錯了話,不敢貿然開口。至於聶載沉,隻專心開車,更是一句話也無。三人就這樣沉默地上路。

今天天氣好,這段路雖大多依山而開,彎彎繞繞,但路麵修得已經很是平整,路況不錯,道路兩旁,樹木滴翠,時而溪流潺潺。本是一段怡人的風景,但對於劉廣來說,卻沒有那麼地享受。

前幾天去香港的時候,他上吐下瀉,看過西醫,回來又吞了好幾把清心滴露丸,症是好了,但還帶些虛。坐上汽車不久,就感到犯暈,乘了幾十裡路,汽車沿著山路繞來繞去,人變得愈發難受,開始還強忍著,後來就癱在了座椅上,臉色泛白,兩隻眼睛發直,被身旁的聶載沉看了出來,停下車,問他情況。

劉廣呻,吟著說:“我乘不慣洋人的車,犯暈。小姐,要麼你們放我下來,我等後頭馬車上來,還是坐馬車好。”

聶載沉攙著劉廣下了車,到近旁的溪邊洗了把臉,又照顧著喝了幾口水,讓他在路邊的樹蔭下坐了一會兒,臉色才恢複了過來。

白錦繡說:“那就一起等吧。等他們上來了,我再走。”

劉廣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小姐你隻管自己先走。咱們開出來還沒多遠,他們上來很快的,我在這裡歇著等他們就好。”

他怎肯讓小姐留在這裡陪自己?

白錦繡知他謹守他自己認定的身份,她要是強行留下陪,他大約反而不適。到古城就這麼一條官道,後頭的馬車估計不久也會上來了,也就不勉強他,留了水給他,回到車上。

聶載沉叮囑劉廣好好休息,在劉廣不停的催促聲中,也上了車。

車上隻有他和白家小姐兩個人了。他用眼角餘光瞥見她已坐好,便重新發動汽車,正要踩下油門繼續前行,忽然聽到一道冷冷的女子聲音從腦後傳來:“知道什麼是léthique professionnelle?”

講武堂士官學校是按照完全現代的標準去培養軍事人才的,管理與教育訓練是非常嚴格的。三年的時間裡,除了全麵學習戰術、兵器、地形、測繪、築城、馬術、衛生、沙盤教育、野外演習等軍事科目,必修的文化課裡,也包括英文和法文。

他的程度自然稱不上精通,但還是能聽得懂她在說什麼,應該是法語裡的“職業道德”,但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的用意,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看向她。

白錦繡靠在椅背上,兩隻白藕似的胳膊交抱在胸前,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但聶載沉感覺的到,有兩道夾著小刀子的目光,正穿過了墨鏡的鏡片,射向自己。

“職業道德!”白錦繡接著說。

“懂什麼是職業道德嗎?像今天這樣,工作時間裡處理私人事務,我就不說你了。我隻希望你記住,你是替我開車的司機,不是密探!下回要是讓我再發現你跟蹤我,你就給我滾!”

聶載沉頓悟。

應該是那天香港回來的船上,自己跟著她上了甲板,後來朝她走過去的時候,被她看到了。隻是當時她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她看起來對此非常不悅。但竟然隱忍了這麼多天,直到現在邊上沒有旁人了,才發作出來。

聶載沉有些意外。

“是我不好,冒犯白小姐了。”

頓了一頓,他低聲說。

白錦繡繼續雙臂叉胸地盯了他一會兒。

“走吧。”她終於坐直了身體,發出命令。

聶載沉默默轉頭,踩下了油門。

他雙手掌控著方向盤,駕著身下的汽車,平穩地行在盤曲的山道之上。但身後的那位小姐心情似乎還是不怎麼好,山光水色也沒法令她陶然其間。他開了一會兒,她仿佛就不耐煩起來,催促了一聲:“快些!”

聶載沉微踏油門,加快了些速度。

“你屬烏龜的嗎?這跟烏龜爬有什麼區彆?”

“白小姐,這樣已經不慢了,沒必要再快。”他應道。

“我叫你快,你就給我快!”

聶載沉耐心地解釋:“今天風有些大,而且有穿林風,不適合開得太快。我保證能在天黑之前把你送到的。”

他身後的那位小姐盯了他的後腦勺片刻,紅唇裡發出一聲嗤笑:“我是真的佩服我哥,哪裡竟然找來了你這樣一個人。自然了,不用你,我自己走路的話,天黑之前,想必也是能夠走到的……”

聶載沉沒有出聲,任她譏嘲,雙目望著前方,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卻沒想到她話音未落,突然發出了一道略帶倉皇的叫聲:“哎呀!”

聶載沉沒防備,下意識地微踩刹車,扭頭看她。

原來是她頭上包著的那條絲巾被一陣從斜旁裡突然刮來的大風給卷脫了出去,長發頓時狂舞。她探身伸手去撈,自然沒撈著,身子卻碰到了邊上的那隻箱子。箱子從原本的位子上滑了些出去,恰好車子減速,出於慣性,箱子的一角便砰地撞到了前頭的座椅靠背上,蓋子上的鎖扣鬆脫,被大風一掀,整個蓋子就開了。

箱中除了衣物,上層還有一個很大的畫夾。一瞬間,一些輕巧衣物和十幾張從畫夾裡掙脫出去的紙,跟著那條絲巾一道,飛散出了車外。

“停車!停車!”

白錦繡吃了一驚,慌忙蓋上蓋子挽救,阻止了剩餘的東西繼續飛,又手忙腳亂地撈出了纏進嘴裡的一綹長發,喊了起來。

聶載沉踩住刹車,將車停在了路邊。

“你怎麼搞的?你會不會開車?”

白錦繡一把摘下墨鏡,美眸圓睜,怒氣衝衝地朝著聶載沉大聲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