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戀戀浮城 蓬萊客 8888 字 4個月前

這個下午, 聶載沉知道自己有點分心了。每隔片刻, 他就忍不住會望一眼在這裡其實根本看不到的那座高崗的方向。到了下午三點多, 他再一次抬頭,發現天上的雲層厚了起來,漸漸遮擋住太陽的光芒。

天氣有點變了,看起來, 應該會有一場夏天的雷雨。雷雨說來就來, 她畫畫的那個地方, 周圍地勢開闊,萬一下雨, 沒什麼可躲的地方。

他立刻把事情交代給營官, 吩咐人照顧著阿宣, 自己匆匆離開,取了車, 出營房,朝著她所在的高崗疾馳而去。

天氣變得很快, 剛才還是烈日當頭, 他才出營房大門沒片刻,大太陽就徹底不見了,頭頂烏雲密布,遠處山巔之上, 隱約有閃電掠過。野地裡風也越來越大,卷著枯枝敗葉到處飛揚。

聶載沉幾乎踩著最底的油門開。汽車引擎像野獸般呼嘯,疾馳在野地間的土路上, 很快將他送到了目的地。

他把車停在路邊,從車裡一步跨了下去,奔向高崗,到了上次她畫夕陽的地方,遠遠就看見了那道熟悉的影。

她背對著他,彎腰正收拾著畫具,大風刮得她裙裾狂舞。

路上的時候,他還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跑去彆的地方了,見她確實在這,頓時鬆了口氣。

“白小姐!”

聶載沉喊了一聲,幾步並做一步地朝她快步走去。

上次那副原本還可以的夕陽被她給畫壞了,白錦繡今天想重新畫一幅,沒想到天氣變陰了。一開始她還不怎麼在意,心裡隻可惜今天大概等不到落日了,沒想到變化這麼快,幾乎轉眼間,天空就陰霾密布,光線暗了下去,風也驟然起了,嗚嗚作響。

人在野地,這種感覺難免叫人發毛。正想收拾東西趕緊找個地方先避避,風聲裡,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扭頭見是那個人來了,立刻放鬆了下來。

她急忙轉過身,正想叫他過來幫自己拿下東西,忽然一陣落地風湧來,掀動了她頭上的帽子。

帽子已經係繩,但風太大,她怕吹走了,下意識地抬手去按。沒想到帽子剛穩住,下麵的裙子又被大風高高地掀到了腰臀的部位,原本被藏起的兩條長腿,一下失了保護,徹底地露了出來。

她怕草叢裡有蚊蟲叮咬自己,又喜歡漂亮,今天就在裙下穿了一雙長筒襪。襪子很長,一直保護她到大腿的中段。下段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在裙裾深深遮擋下的襪頭上,卻是彆有一番心思,綴了一圈大約兩寸寬的黑色蕾絲花邊。

這是她一向喜歡的一間法國內衣公司的新款女士連褲襪。花邊帶彈性,能固定長襪,防止脫落,穿上後,看起來又像是在大腿上貼膚繪花。黑色的,雪白的皮膚,不但勾勒了她雙腿的修長,極是醒目,早上她穿好對鏡自照的時候,感覺還帶了幾分哥特式的隱秘性感。

她喜歡這種隻有自己能夠欣賞、也能給自己帶來愉悅的隱秘的美——順帶說一句,這也是她為什麼之前她要畫自己身體的緣故。

裙子被風一掀,她就意識到這會兒對麵還有一個人,嚇了一跳,也不管帽子了,雙手立刻去按裙擺。手忙腳亂,總算把裙子給按了下去,頭上的帽子卻再也保不住,“呼”的一下,被風給卷跑了。

她定了定神,抬起眼,見那人停在了距離自己七八步遠的地方,不再過來了,臉側了過去,兩隻眼睛好似在看彆的地方——顯然,他是想裝剛才他什麼都沒看到。

她一陣惱羞,頓了頓腳:“你還站著乾什麼!還不快去給我撿帽子!”

聶載沉正有點氣短,一鬆,趕緊去追。

帽子被大風吹著,連滾帶翻地下了崗坡,掉在了一簇草叢裡。聶載沉撿了回來。

她已收拾好了畫具。他到了她麵前,沉默著,把帽子遞了過去,伸手要替她拿畫具。

她從他手裡一把奪了帽,也不用他替自己拿彆的,轉身就下去了。

聶載沉定了定神,跟著她走了下去,快到停車的地方時,加快腳步,比她先到車旁,伸手替她開了車門。

她坐了上去,他關好車門,抬頭看了眼頭頂上翻湧著的滾滾濃雲,遞給她一件剛才匆忙帶出來的雨衣。

“你先穿上,等下可能就要下雨了。”他說道。

話音剛落,一滴雨水就落到了他的額前。

她看了一眼,不接,用根發繩整理著自己被風吹得亂跑的長發:“什麼東西,太醜了!我不穿!你自己穿!你開快點就是了!”

聶載沉沒辦法,隻好把雨衣先放在她的邊上,開車離去。

他開得很快,想趕在下雨前回到巡防營,免得她淋雨,但伴著閃電和頭頂滾過的一道雷聲,雨點還是迅速地落了下來,很快就變大。

聶載沉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把畫具藏在座位底下,拿帽子遮頭,身上大半已經濕了,忍不住說:“白小姐,你還是穿起來吧,免得淋雨!”

白小姐還是不動。頭頂突然又起了一道轟隆隆的雷聲,她仿佛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拿起雨衣就朝他扔了過去:“你傷口剛拆線,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雨衣掉在了他的腳邊。

雨點落得越來越密集,她身上很快就全濕了,帽子也不頂用,雨滴不停地從她的發梢之末墜落,仿佛掛了一串透明的珍珠飾物。

聶載沉忽然停下車,俯身撿起落他腳邊的雨衣,下了車,來到她的邊上,展開雨衣,在她的抗議聲中,像套袋子一樣把她整個人強行給套了進去。

“說了醜!我不穿!”

白錦繡終於從帽裡扒出自己被遮住的臉,生氣地仰頭,衝他嚷了一聲,要脫出去。

“我沒事。前麵有個避雨的地方,馬上就到了!”

他重新上了車,很快就繼續前行。

白錦繡隻好停下。想了想,俯身把剛才藏在座位下的袋子取出,拿了自己的畫板,充當擋雨之物,替他遮著受傷的一側後肩。

他覺察到了,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幫我爹做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人情就欠大了。我白家有條祖訓,什麼都能欠,不欠人情。”她語氣嚴肅。

他沒說話,但也沒阻止了,轉回頭,看著前方的雨簾,繼續朝前開去。

他說的躲雨處是座建在路旁供行人短暫小憩的破亭子,很快就到。附近有株冠蓋濃密的大樹,他把汽車停在樹下,兩人一前一後地跑到亭子下,終於淋不到雨了。

亭子本就不大,又半邊殘缺,能擋雨的地方,隻容幾人站立而已。剛才跑了段路,白錦繡腳上穿的漂亮皮鞋沾了泥,看起來很臟,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甩鞋跟上的汙泥,甩了幾下,發現自己把泥全甩到他的褲腿上了,一頓,瞥他,幸好他沒察覺。

她停了下來,悄悄換了個方向,再甩,總算把鞋跟上那坨最大的汙泥給甩掉了,至於沾著的其餘泥巴,隻能等雨停了再洗。

雨衣又厚又重,還悶,壓著她的肩,她感到很不舒服,甩了泥巴,接著就脫下雨衣,放在亭子中間一張供人坐的破石鼓上,又拿出手帕,低頭擦自己頭發裡吸進去的雨水。

一通忙碌過後,人總算勉強收拾好了,這才留意到他好像被自己擠到了亭子的邊緣,背對著自己,因為風大的緣故,雨傾斜著落,吹進亭裡,他從大腿以下,整條軍褲都是濕漉漉的。

“喂,你進來些,這裡還空著!”

白錦繡往邊上讓了讓,喊他,見他不動,以為他沒聽到,又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

“……我沒事,就站這裡,挺好的。”他終於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點繃。

白錦繡上去,把他一把拽了進來。

“有乾的地方不站,你非要站雨裡。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