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外安內(1 / 2)

玳安乖覺,已把倒地的大圈椅扶起,西門卿一撩衣擺,穩穩落座。

兩手擱在扶手上,說:“府裡規矩的疏漏也不止這一處,今兒索性一道辦了。“

院中眾人聞言,隻以為又要有一番雷霆重擊,個個心驚膽戰。

誰知西門卿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們歡欣鼓舞。

“西門家主子沒幾個,服侍的家人不少,可還是做不好事。”西門卿直指要害,“主要是沒有明確各處職責規章。”

接著說出解決辦法:“如此這般,重新明確各自職責、崗位,各司其職,杜絕推諉。再分晝夜兩班,輪流當班,一旬一輪換,每旬輪休一日。”

“各自職責崗位,以及每旬晝夜當班人員,都用白紙黑字形成明文,並張貼示眾。”

“再有疏漏,立時便可追責到個人。到時功過賞罰,誰也彆再想溜邊縫、和稀泥!”

自穿越來以後,西門卿就一直著重摸清內外情況。不僅西門家的諸多營生,西門府內的人員和麵貌等,他也都已悉數掌握。

隻能說《金瓶梅》不愧是《紅樓夢》之母,府裡都是一樣沒規沒矩。

溜邊縫,和稀泥,偷奸耍滑,種種行為隨處可見,很有必要下狠手整治。

西門卿話落,院中鴉雀無聲。

西門卿道出殘酷卻真實的事實:“時下這世道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人!隻要給一口吃,多的是人連命都一起賣掉!”

王朝末年,蒼生煎熬,乞丐流民多如流沙,四海流動。

什麼都可能缺,唯獨不缺討活的人。

“你們捫心自問,自己做的活是不是無可替代?答案顯而易見。”

“如果你們哪個不老實,我把你們提腳賣了,再隨便到街上撿幾個半大乞兒回來,教上一兩天,便能做的比你們細致周全。”

如此就業環境,還不珍惜,也彆怪他淘汰末位。

他這個地主的嘴臉,就是這樣醜惡。

“所以都給我老實守著規矩,踏實認真做事,明白嗎?”

玳安反應最快,堅決激昂道:“明白!”

來旺、來保和平安緊跟其後:“明白!”

有人帶頭,院中其他下人也紛紛響應:“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明文規章之後就張貼出來,會有人為你們誦讀三遍,望你們好生遵守。”

西門卿說完,擺擺手道,“今日便這樣,都散了罷。”

院中下人魚貫而出,懾於身後西門卿威嚴,都老老實實大氣不敢喘一聲兒。

但也有三兩人,自詡隱秘一邊走一邊竊竊議論。

西門卿回頭,略過戰戰兢兢笑容討好的李嬌兒,看向麵色不佳的吳月娘,冷肅神情有所緩和。

開口鄭重托付:“月娘,府中事務你最清楚,我剛才所說——重新明確各自職責、崗位,各司其職,將下人分晝夜兩班,輪流當班,一旬一輪換,每旬輪休一日。這些事情,還要勞煩你了。”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今日卻讓夫主親自出麵整肅府內規矩。

吳月娘本來心虛羞愧,又自責得厲害,此刻聞言精神瞬時振作:“官人說哪裡話,本就是我份內之責。”

“我會儘快理出來個章程,隻是撰寫這事……”

西門卿明白吳月娘的為難。

她雖出身從五品的左衛千戶,但吳家和大多數武將家庭一樣,對子女的文化教養不甚重視。

吳月娘倒也會認字,可提筆書寫就很勉強了。

“大娘,我以前也學過幾個字,不若我在旁替大娘研磨執筆?”身材肥碩、額尖鼻小,長相一般的李嬌兒殷勤道。

西門卿終於正眼看了一眼李嬌兒,隻是卻說:“你唱曲兒多,識了一些字,可寫正經規章就還差些。”

這話聽起來挖苦人,像是歧視李嬌兒唱曲兒的出身。

李嬌兒聽後,果然神情尷尬,而後低頭一副感傷出身的作態。

但西門卿與原身是一脈相承的剛強霸道,怎會因為李嬌兒的作態就更改決定?

而且李嬌兒此番冒頭表現,目的不純,他既然知道當然一開始就要給她掐滅。

吳月娘正要打圓場,西門卿就收回眼神,對她說:“你梳理妥當後,到書房來找我,自有我替你潤色執筆。”

原身西門慶不愛讀書,不代表他是個文盲,相反他會讀會寫。

而他西門卿,更不怵撰寫區區崗位職責和規章。

“是,先謝過官人!”吳月娘喜不自勝。

她作為正妻,自是夠格出入尋常妾室非準不得踏足的前院書房。

但平時官人不說,她也不好無事就去前院書房打擾他。

以前官人不常呆書房,最近倒長進許多,夜裡也都宿歇在裡麵。

到這時,西門卿才看向西門大姐,因為他剛才一番發作,已嚇得像隻鵪鶉。

“……”終究隻是溫言詢問,“大姐兒,剛才你可都看在眼裡了?”

西門大姐低著頭,弱聲喏喏:“是。”

“為父希望你不止看在眼裡,還要去領悟,並把悟出來的東西記住,以後總會有用武之地。”

回想父親方才的言行氣勢,西門大姐若有所悟,“是,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跟在吳月娘身後學了這些日,終究看到了長進。

西門卿深感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