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的夢境過後,許果醒了過來。
入眼就是無邊無際的黑夜,純粹的黑,讓她一度懷疑自己失了明,伸手去抓。
一動,就碰到了身邊的人。
他本能地有了意識,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裡還夾帶一絲半醒的憊懶:“我在。”
是沈星柏。
“彆亂動。”他說這話時,應該是徹底醒了,聲音清朗不少。
許果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還插著針頭,微微刺痛。
燈光打開,房間裡恢複了光明,原來隻是天黑了。
她被人扶著坐起身,花了一些時間適應刺眼的光線,整個意識鈍鈍的,看見床前的男人,並沒有感到很驚訝。
畢竟,夢裡麵都是他。
醒來以後,又見到這個人,好像並不需要那麼多的心理準備。剛才他在她的夢裡說了什麼?
她朝四周看去,這環境很陌生,白茫茫的,整潔而乾淨。
不像白水村粗糙又原始的灰磚和紅土。
“你在醫院。”滿滿的一杯水被修長的手指托著,送到了唇邊。
她這才感到口渴,非常非常。
溫熱的液體浸潤了乾涸的喉嚨,柔軟的指尖摩挲過了她的下巴,幫她拭掉了漏出來的水滴。
白水村沒有醫院,當地人生病都是自己采藥,或者走二裡山路,到赤腳醫生家裡去。
那麼,她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許果抬起眼皮,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仍然在擦拭著她狼狽的嘴角,另一隻手托著水杯,喂她喝水,專心致誌,仿佛這是眼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許果微微挪開,他這才放下了杯子,隨手擱在床頭,抬手調緩了點滴的流速。
“看什麼?”目光沒放在她身上,他看著那點滴瓶子問。
聽不出話語裡有好情緒,有一股隱隱約約的脾氣。
“我怎麼會在這裡?”許果撫著自己的額頭,昏昏沉沉,她這是睡了多久?
沈星柏沒有回答,門在這時被輕敲了兩下,小方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一見病房中的情況,“喲”了一聲:“許小姐醒啦。”
他手裡提著個大塑料袋,滿當當的都是東西。
“我從門縫看到裡麵燈開著,才進來瞧瞧,許小姐什麼時候醒的?嚇死我了。”小方一麵說著,一麵走過來,把袋中的水果一一擺到床邊的推車籃裡,“村裡那大夫給你喝了藥,你反而燒得更高了,還好沈先生及時把你送過來,醫生給打了一針血清,說能不能醒要看你的造化,你沒看到沈先生當時的臉色……”
“小方。”沈星柏出了聲,不高不低。
小方立刻反應過來,噤若寒蟬,好半天才戰戰兢兢地小聲道:“……哎。”
“你可以下班了,去吧。”沈星柏從水果堆裡拿出一隻蘆柑,握在手裡。
“噢,好,沈先生您有事吩咐我哈——”小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不忘回頭喊許果一句,“許小姐,那我走啦。”
許果輕輕地對他一笑。
門關上後,她伸了手:“我自己來。”
沈星柏沒理會,慢條斯理地剝著,細心地去掉了果衣上的白色筋絡。
“要我喂你嗎?”剝完後她遲遲不接,他才沉聲問了一句。
許果這才從他手心裡拿起橘瓣。
帶了一點點他的體溫。
“謝謝。”許果說。
不知道謝的是橘子,還是謝他把自己送到這裡,救回一條命。
沈星柏見她吃起了東西,目光稍稍和煦了些,不那麼難看了。
她吃得慢慢的,一口一瓣,會嚼上半天,腮幫子鼓起,像隻鬆鼠。
從前她的臉蛋稱得上豐腴,下巴又是尖尖的,整個看起來,就是一顆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許果吃著那一小隻橘子,一點一點地想起了她昏迷之前的事情。
也就提起:“辛愛呢?”
沈星柏的眉毛一邊揚起,似乎是沒提防到她還會問這個問題。
片刻,他說:“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她真是煞有介事地操心,“這麼快,不多聊聊嗎?”
“許果!”沈星柏忍無可忍地叫了她一聲。
許果睜著一雙黑幽幽的眸子看著他,神色中還抱著病態,看起來有些虛弱。
他緊鎖著眉頭,終究還是慢慢鬆懈下來。
“她早走了,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他嘴角掛著微哂,“莫名其妙要來這種鬼地方,自己的書沒讀好,就要教彆人讀書。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稀裡糊塗讓毒蟲咬傷都不知道,差點耽誤了治療時間。彆人一副藥就吃好了,隻有你能昏迷整整兩天……”
“兩天?”許果悶頭挨了半天訓,並沒有什麼反應,聽到這句話,倒是重視了起來,四處用目光搜尋著日曆,“今天幾號了?”
沈星柏冷著眼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是過了兩天,再加一個長長的下午。
“我要回去上課。”許果掀開了被子。
被他捉住了雙腿,一把塞回去,牢牢掖好。
沈星柏按著她的肩膀,臉色黑得猶如鍋底:“這個學校沒了你,就會倒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