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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50 紅葉似火 17152 字 3個月前

接頭地點,毛政委換下了軍裝,穿著一身中山裝,像個老乾部。他看向沈一飛,省去了寒暄直接問道:“你這麼急找我,發生什麼事了?”

沈一飛將圖拿出來,遞給了毛政委:“這是餘氏化工廠內部的地形圖,包括白天巡邏人員的安排和布置。”

毛政委接過圖詳細了瀏覽了一圈,上麵地標都很清楚,建築物的距離也標識了出來,非常詳細,有了這張圖,即便是沒有去過化工廠的人也能通過圖上的標注清楚地知道化工廠裡的布局。

“你畫的?”毛政委挑眉。

沈一飛摸了摸頭,一點都沒不好意思的樣子:“哪能啊,你知道我畫圖的水平。這是覃秀芳同誌幫我畫的。”

畫得這麼詳細,不可能隻是聽他口述。

毛政委放下紙,臉拉得老長,嚴肅地說:“沈一飛同誌,這件事情我得批評你,你怎麼能讓覃秀芳一個群眾去做這件事。你是否向她泄露了相關任務信息?”

沈一飛立馬否認:“沒有的事,組織的紀律性我很清楚,我一個老黨員了,你對我還不放心嗎?”

毛政委相信他不會在如此嚴肅的問題上說謊,臉色稍霽,不過該懲罰的還是要懲罰:“回頭寫封檢討交給我。”

沈一飛梗著脖子不吭聲。

毛政委瞥了他一眼:“怎麼還不服氣了?”

“沒有,我犯了錯,我寫。”沈一飛趕緊說。

“這還差不多。”毛政委將紙收了起來。

沈一飛涎著臉看著他:“那個,毛政委,你看覃秀芳同誌幫了我們這麼大個忙是不是應該給她點獎勵啊?你不一直強調要獎罰分明的嗎,我這做錯了事,要受罰,你說覃秀芳同誌是不是應該得到應有的獎勵。”

“好家夥,我說你這小兔崽子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讓你寫檢討半句都沒吭,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毛政委拿書拍了一下沈一飛的頭。

沈一飛嬉笑著看著他。

毛政委氣溜溜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替她要什麼獎勵?”

“入黨。”沈一飛收起了平時的不正經,認真地說。

毛政委瞪大了眼:“你說什麼?入黨是兒戲嗎?咱們的黨員都要經過嚴厲的考核才有資格。”

沈一飛細數覃秀芳的優點:“她出身沒問題吧,童養媳,最苦難的無產階級姐妹,被夫家拋棄後,一個人進城做買賣養活自己,自立自強,然後辛苦生活之餘還堅持上掃盲班,學習上進,還幫忙解救了那個戲班子被虐待的兩個孩子,供養他們上學,這是有愛心。毛政委,你說說,這樣一位上進有善心又自強的階級姐妹,是不是該樹典型?她怎麼就沒資格入黨了?”

毛政委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頓了頓:“你這張嘴還是跟以前一樣刁鑽!”

沈一飛不認:“毛政委,這不是我嘴刁鑽,我這是實事求是。況且,你不覺得咱們應該褒揚這樣被壓迫的階級姐妹,鼓勵更多的階級姐妹學習她這種精神嗎?我這也是為你著想,你經常被拉去家屬院解決那些兩口子之間、婆媳之間的矛盾吧,樹立覃秀芳這一個典型,有助於讓更多的勞動婦女找到方向,幫助她們走出家庭,進入到工廠、機關、學校、醫院,發揮更大的社會價值,這樣她們不再受困於家裡那一畝三分地,眼界開闊了,自然吵架打架就少了,你說是不是?”

“那離婚率也得上去了。”毛政委輕嗤。

關於這點,沈一飛不讚同了:“怎麼,就允許咱們男同誌提出離婚,不允許女同誌提出離婚啊?”

毛政委斜眼看他:“不是,你到底站哪一邊的?後方不穩影響了戰士的情緒還怎麼打仗?”

沈一飛義正言辭地說:“毛政委,我誰都不站,我就站在公平公正這邊。這男人要沒犯大錯,比如經常打老婆,虐待老婆,在外麵有其他女人之類的,他媳婦能提出離婚嗎?要他乾了對不起老婆的事,那被他老婆離了也是活該。”

毛政委擺了擺手:“我說不過你。這樣吧,看覃秀芳的表現,圖紙這個事肯定是不能宣傳出去的,這份功勞不能作為明麵上的理由,就看這次結業考試成績吧,她要是合格了,拿到了結業證書,那我就做她的推薦人!”

真是夠了,沈一飛比秦渝那小子難纏多了,秦渝還知道拿東西來換,這小子卻空口白牙,張嘴就要,偏偏還搬出一大堆大道理,把他這個□□湖都堵得無言以對。

沈一飛立馬露出一口笑得極白的牙齒:“我就知道,毛政委你這人最通情達理了,放心,覃秀芳同誌一定能通過的。”

“行了,彆拍我馬屁了,說說,你怎麼這麼快就能進入餘家的化工廠?”毛政委問道。

餘天錫的這個化工廠是全國最大的幾個化工廠之一,設備先進,但同樣戒備也很森嚴,裡麵的工人都是在裡麵乾了幾年十幾年的老工人,打手也全是跟了餘天錫不少年的老人,這就導致他們想安插人進去也不容易。

而餘天錫本人老奸巨猾,左右逢源,在前政府時期就混得很開,成為江市商界的扛把子人物。對他這樣的大資本家,也不宜硬來,否則才剛安定的江市又會亂起來。

沈一飛攤手,笑道:“他女兒餘小鳳帶我堂堂正正進去的。”

“怎麼扯上他女兒了,說清楚,怎麼回事?”毛政委蹙眉。

沈一飛摸了摸鼻子:“餘天錫默認的吧,他想讓我做他女婿。我估摸他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餘天錫此前靠上了前商務部,混得風生水起,如今他的靠山都走了,自然要找新的靠山了,此舉既是想試探試探咱們的作風,又想著要是能把女兒嫁給軍人,多一層保障吧。”

否則沒法解釋,才見兩次,餘天錫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兒嫁給他。禹州沈家這個名頭雖響,但隔了江市好幾百公裡,影響不到江市,若是餘家有事,也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沈家同為商戶,太平盛世強強聯合還有道理,在這亂世,有木倉才是硬道理。

一手創下如此大基業的餘天錫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此舉既是投誠,又是一種試探。

毛政委聽完事情的原委後,扯著嗓子罵:“這些乾買賣的心眼可真多。”

“心眼不多早虧得褲子都賠了。”沈一飛淡淡地笑。

毛政委審視地打量著他。

沈一飛瞅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麼?”

“你小子不會答應了吧?餘天錫就一個女兒,誰娶了他女兒誰就能繼承他那大片的家業。”毛政委盯著沈一飛。

沈一飛好笑:“你當我是什麼?毛政委,毛叔,我還沒那麼糊塗好不好?”

毛政委點頭:“你心裡清楚就好,咱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咱們的無產階級戰士不能被腐化了,你可給我打起精神了,彆裝得像個紈絝大少爺,就真沾染上這些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

沈一飛保證:“你放心,我以我身上的軍裝做保證,絕對不會。”

“那就好,你這小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然皮了點,但本性是好的。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聽說年前老鄒的夫人給你介紹了一個文工團的姑娘,叫什麼來著餘靜?”毛政委說完公事,又關心起了下屬的私事。

沈一飛糾正他:“人家姑娘不姓餘,叫伏靜。”

毛政委改口:“對,伏靜,是我記錯了,你們相處得怎麼樣?過一陣子文工團就會到咱們這裡慰問,要是處得還合適就早點把婚事給辦了。”

沈一飛趕緊拒絕:“不合適,你老就彆瞎操心了,你要操心去操心比我大的,秦渝比我還大一歲呢,你這個政委先管管他!”

“你小子,說到你身上,你又使出禍水東引這招,難怪秦渝不待見你。”毛政委指著他的額頭罵,“怎麼就不合適了?人家這姑娘出身也是根正苗紅,又是文工團的,長相肯定不差,能歌善舞,配你小子還是你占大便宜了。”

沈一飛還是不答應:“那這便宜讓給彆人啊,咱們隊伍還有許多比我年紀大的都沒討上媳婦呢。毛政委,你彆客氣,我是老黨員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毛政委氣笑了:“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啊?”

沈一飛扯著嘴角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

“小兔崽子,我看你要翻天了。聽說你救過伏靜同誌,伏靜同誌對你印象也非常好,你還挑三揀四了,不成,我告訴你,人家來你得好好招待人家,不許推辭,這是任務。”毛政委直接壓他。

但沈一飛顯然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不乾,你要怎麼罰我,我都接受,總之,你就彆亂牽紅線了。”

說完,沈一飛似乎是怕毛政委追著這件事不放,趕緊找借口開溜:“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說完不等毛政委反應就跑了,氣得毛政委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家的時候臉色都還不大好看。

“這是怎麼啦,工作上遇到難題了?”他媳婦烏翠雲端上一杯熱茶,關切地問道。

毛政委擺手:“不是,是沈一飛那小子,人老鄒媳婦不是給他介紹了一個文工團的女同誌嗎?過一陣子文工團要到咱們這裡慰問演出,讓這小子去接待人家,他竟然不同意,你說像話嗎?”

烏翠雲笑了笑:“消消氣,消消氣,這婚姻大事也得兩情相悅才好,你說是不是?”

毛政委瞅了她一眼:“咱們以前可沒現在的年輕人那麼多事,組織介紹,合適就結婚了,現在的年輕人名堂可真多。再說了,都沒相處,他咋就知道不合適了?”

烏翠雲一想也有道理,丈夫是政委,不光要管思想政治,也得操心下級的終身大事,為革命事業培養接班人。於是她出主意:“要不等那女同誌來了,咱們再安排他們見一次,回頭兩人還處不好,那也隻能算了。”

毛政委一拍桌子:“你說得有道理,我騙也要把這小子騙去接人家女同誌。就不信了,年輕漂亮的大姑娘站在他麵前,羞答答地看著他,他還能無動於衷。”

***

晚上,上完今天的掃盲課,老師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講台上宣布:“同誌們,我們第二期掃盲班再有五天就要結束了,屆時將會舉行掃盲班結業考試,總分一百,過八十分算及格。大家課下要多複習,爭取所有人都能通過考試。”

聽到這話,底下一片慘淡聲,以前一下課就跑得沒影的人,如今全坐在座位上,舉起手提問。

老師點了一個坐在前排的男同誌。

“老師,這個具體要考什麼啊?”

“對啊,老師,你跟我們說說唄,我們心裡很沒底啊。”其他人也跟著道。

老師笑著安撫道:“大家不用慌,就是考察大家對學過的這五百個字的讀寫,會念會寫就行了,很簡單的。”

其實這不算很難,五百個字隻差不多相當於後世小學一年級學的生字量。

“全部都要考嗎?”學員們又大著膽子問道。

這次老師拿起了書:“那我就不知道了,這次掃盲班結業考試是毛政委親自出題。”

說完,他就走了,留下一片哀鴻遍野。

搞得覃秀芳這個開始還挺淡定的人也忍不住跟著慌了起來,她問米嫂子:“掃盲班的結業證很難拿嗎?”

不等米嫂子回答,後麵一個男同誌就哀怨地說:“彆提了,我上回都沒過,太難了,那次咱們兩百個人,最後好像隻有六十多位同誌合格了。”

上掃盲班的都是大人,記性不如小孩子好,而且都要工作生活,平日裡很忙,也沒多少功夫學習,不去複習時間一長,很多學過的字就忘了。另外還有的人會臨時出任務,耽誤了課程,回來又沒補上,那多半也通不過。

覃秀芳聽說隻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過考核,驚呆了:“這麼少的人?那咱們豈不是也很危險?”

米嫂子也急了:“是啊,上麵就沒想過讓七十幾分的也通過算了嗎?這七十幾跟八十也沒多大差彆啊。”

男同誌擺手:“彆指望了,我聽說有的掃盲班比較寬鬆可能會適當降低幾分。但毛政委搞得嚴,差一分都不行。”

聞言,大家也不急著回去,圍著那個上次都沒通過的男同誌了解考試的情況:“上次都考了些什麼?”

男同誌說:“聽寫,老師拿著喇叭在講台上念三遍,咱們在紙上寫下這個字或詞語。然後還有填空,老師把詞語或是句子寫在黑板上,中間留一兩個字,讓咱們填。你要不認識前後的字,那中間填什麼都不知道!”

“就這兩樣嗎?”彆的同誌問道。

男同誌點頭:“對,你這兩樣。”

有人說:“聽起來好像不太難啊!”

“等你考了就知道了,說起來不難做起來難。”男同誌苦逼地捶了捶腦袋,他這腦子咋就總記不住呢。

他這話嚇到了一批人,大家苦兮兮地出了禮堂,都在討論這個。

碰頭後,吳峰直接問覃秀芳:“大妹子,你都記了吧,能把你的本子給我抄抄嗎?”

覃秀芳答應了:“當然可以,不過光會寫,不認識也不行啊。”

吳峰撓了撓頭:“那怎麼辦?”

覃秀芳想了想把自己的本子遞給了他:“你今晚先回去抄,等抄完了,將不認識的做個標記,有時間到店裡或是旅館來一趟,我教你。”

“太謝謝你了,大妹子,我今晚就抄完,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把本子給你帶過去。”吳峰高興地說。

第二天中午他樂嗬樂嗬地跑到了飯館,不止他一個,還有好幾個人跟他一起。等吃過飯,他們都不走,七手八腳地幫著覃秀芳收拾桌子碗筷。

“你們這是乾什麼?”覃秀芳不解地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