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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50 紅葉似火 20132 字 3個月前

單膝跪在地上,大腿在流血的男人赫然是石大頭這個所有人眼裡憨厚,少言寡語,大家所公認的老實人。

對於他,沈一飛和秦渝都有點印象,可這印象很模糊,就像霧裡看花一樣,回憶起來,都記不起幾件跟他具體相關的事。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經常活躍在他們周圍,總是跟在聒噪自來熟的吳峰後麵,但存在感非常薄弱,他不說話,基本上沒人能注意到他,以至於今天兩人都要在腦子裡想好幾秒才能記起他的名字。

初一看,很意外,但現在想來,這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這樣欺騙性的外表和平時低調的表現,非常適合從事諜報事業,正所謂大隱隱於市,石大頭憑借先天出眾的條件打入了他們內部,如果這次不是他自己暴露了,他們根本沒法將他揪出來。

沈一飛的心情很沉重,上輩子在爆炸中,他的兩條腿都殘疾了,隨後就退了伍,沒再回過江市部隊,完全不記得部隊裡是否有這麼個人。

如果石大頭沒死在那場他們精心策劃的爆炸中,那他將一直潛伏在部隊裡,傳遞消息,搞破壞!害死了那麼多人,他甚至可能全身而退,善始善終。

不過這一點,他沒法逃了。

石大頭右手和右腿各中了一槍。見自己已經暴露,他也不裝了,斂起了平素憨厚老實無害的笑容,耷拉著眉眼,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一個無害的農村壯小夥瞬間變成了一個吊梢眉,眼神陰毒的危險分子。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了你們手裡。”石大頭陰笑,笑容不達眼底,目光陰冷,顯得不懷好意。哪怕中了兩槍,他也麵不改色,一看就是個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的東西。

看到這樣的他,但凡認識他的人都覺得非常陌生,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同誌。

石大頭把眾人的詫異的目光收入眼底,譏誚地說:“怎麼?很意外?你們在部隊裡搞這種事,不就懷疑是有內鬼嗎?”

先前部隊裡甚囂塵上的傳言,什麼虞三娘要醒了,覃秀芳天天給她熬粥之類的,都是引他上鉤的魚餌。他現在真上鉤了,他們有什

麼好意外的?

沈一飛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當初抓捕老六那天晚上,看到我們出現,老六非常意外,說不可能。想來應該是你另外給他傳遞過信息,至於周家人,不過是一顆保護你的□□罷了!你們真是好謀劃,讓我們一點都沒對你起疑。”

石大頭就一直住在部隊,還參加了特彆行動小組,他可比劉彩雲那種從周家成身邊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靠譜多了。哪裡還需要劉彩雲從周家成那裡旁敲側擊搞消息。

現在想來,老六他們之所以這樣大張旗鼓的花錢讓劉彩雲搞事,最重要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掩護石大頭。果然,他們也沒有懷疑部隊裡麵有內鬼。

“能讓他們花如此多心思保護的人,除了雲狐,沒有其他人了。”沈一飛肯定地下了結論。

石大頭瞳孔驟然一縮,吃驚之餘又笑了:“觀察細致入微,不放過每一個細節,輸在你們手裡,我不冤!”

他坦蕩蕩的承認了。如今淪為階下囚,再狡辯也無用。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他們從來沒想到過大名鼎鼎苦心抓捕的雲狐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邊,跟他們朝夕相處,同桌而食,同寢而眠。

隻能說,這個人潛伏得真夠深的。

這次要不是他親自動手了,他們根本抓不住他。

沈一飛看著石大頭:“你本來可以藏在幕後繼續指揮他們的,這次為什麼要親自動手?是手底下的人不夠了嗎?”

石大頭詫異地揚起毛毛蟲般黑乎乎的眉毛:“小子厲害,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也能猜到!”

原來如此,難怪前世沒聽說江市有什麼大案要案發生。想來當初那場爆炸,石大頭的人也炸死了大半,手裡無人,又完成了一樁壯舉,跟上峰有了交代。上麵肯定更重視他這枚棋子,他就繼續潛伏了起來。

而這輩子,他手底下的人同樣沒了,但他功勞沒立下,怕是無顏去見上級,上麵還會給他施加壓力。石大頭不得不再次出手。

這個人也真的非常厲害,以小博大,若不是老板娘最後幡然醒悟,後悔了,他的計謀還真成功了。那天婚宴去了如此多的大人物,這些人出事,對江市部隊是個重大的打擊。

而他當時也在

場,可能還會受點傷什麼的。老板娘也炸死了,死無對證,這樣一來,既完成了任務,他又能繼續潛伏,逍遙法外。

毛政委麵色嚴肅地看著石大頭,他真的沒想到,問題竟然出在他手底下的兵身上。對於石大頭這個人,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這是個憨厚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老實人。

如今這個“老實人”深深地給他們上了一課,讓他再也不敢小覷對方。

“抓起來!”毛政委下了令。

兩個持槍的戰士上前。

石大頭立即叫住了他們:“等一下,我能問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嗎?”

說著,他的手按到了腰上。

那一處衣服下麵有一個圓弧形的硬邦邦的東西,形狀非常像□□。

沈一飛心裡一凜,立即喝止了兩個戰士:“出去!”

毛政委也意會過來。果然不愧是雲狐,狡詐如狐,還留了後招。他讓兩個戰士退出病房。

“雲狐,你逃不了的,束手就擒吧,我黨的政策你清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隻有配合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即便有□□,毛政委他們也不懼,前後十幾把槍對準了他,隻要他稍有意動,馬上就能將他打死。他的手不會比他們的槍子更快。再說,雲狐要是存了死誌,他早拉了□□,不會等到現在。

既然他不想死,那正好,他們也不想他現在死。

好不容易能抓到敵方隱藏得如此深的諜報人員,這是將江市所有殘餘反動勢力一網打儘的好機會。隻要撬開了石大頭的嘴,他們不但能肅清江市的反動勢力,而且還能順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級,牽出另外一條線,揪出更多的反動分子。

所以哪怕恨極了雲狐,他們也不會輕易讓他死。他活著的價值比死了大多了。

石大頭顯然也很清楚自身的價值,有恃無恐:“生機?什麼生機?如果你是說在將牢底坐穿,這個條件恐怕沒那麼吸引人。”

“那你想怎麼樣?”毛政委看著他還在流血的大腿,“拖下去,對你沒好處!”

他這傷雖然不致命,但一直在流血,要是不止血,時間長了,他最終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

石大頭獅子大開口:“想要我投降招供可以,但你們得保證,不會殺我

,也不會囚禁我,等我交代完之後,給我一千大洋,送我去港澳。”

這種離譜的要求,毛政委自然不可能答應:“雲狐,這種條件我們不可能答應。我隻能保證,隻要你所給出的消息屬實,不會判你死刑,隻要你積極改造,總有出來的那一天。”

石大頭笑了,態度狂妄自大:“要不是那個臭娘們臨時反悔,擺了老子一道,你們現在都已經死光光了,根本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這也是他聽說虞三娘還活著,迫不及待深夜潛入醫院出手的原因。他實在恨極了這個女人,要不是她臨時反悔,自己如此完美的計劃怎麼會功虧一簣?關鍵是這女人臨死前竟然還想供出他,這種禍害絕對不能留。

果然,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來跟他作對的,死了都要坑他一把。隻恨,她沒落到他的手裡。不然,他一定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說要是,雲狐,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清楚,這世界上就沒有如果這個可能。事到如今,你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投降!”徐政委冷冷地說。

石大頭目光微微下垂,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隻磨花了的手表,嘴角彎起,露出一抹極其詭異的弧度:“是嗎?那倒未必!”

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砰砰砰的槍聲,突兀又急促。

“去看看!”毛政委一揮手,秦渝立即帶了一隊人馬出去。

他低頭看著像條狗一樣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石大頭:“又是你們的人?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少人來送死!”

話還沒說完,又聽到外來轟地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炸了,緊接著,頭頂的電燈忽地一閃,滅了。

四周一片漆黑,病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混亂,緊接著響起砰砰砰的幾聲槍響,子彈在病房裡亂竄。沈一飛和毛政委等人,立即找到掩護物體,藏了起來,舉起槍朝槍聲的方向打去。

一兩分鐘後,槍聲停了下來。沈一飛擦了一根火柴,照亮了病房,石大頭先前跪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隻剩下一灘還沒乾涸的血跡。

“跑了。”他起身,循著血跡的方向找到了窗台,窗台上也蹭了一些紅色的鮮血,“應該是從這裡跑的,我帶人去追。”

毛政委頷首,又立即吩咐剩下的人:“帶著人去挨個病房的搜查,再派人每層安排幾個戰士看守,以防雲狐竄進了病房裡。”

***

石大頭拖著在流血的右腿,半個人都靠在男人身上,呼吸間聞到了濃鬱的□□味。醫院前門傳來了交火的聲音,從前門走行不通。

男人拖著他去了醫院後麵的樹林子裡。現在天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方便了他們逃跑。

但石大頭的腿上中了彈,一直在流血,子彈也沒取出來,步履維艱,每次稍微一使勁兒,本來就火辣辣痛得厲害右腿更痛了。

走了幾步,他就氣喘籲籲,渾身直冒汗,鑽心的痛從右腿和右手上傳來。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還有逃脫的可能。但如今江市已經是□□的天下,他們的地下勢力在上次就已經被拔除了大半,隻餘極少數的人逃脫了。

為了配合今晚的行動,他們又傾巢而出,事到如今他手裡已經沒人了,根本沒有人來接應他,藏匿他。

石大頭頭腦非常清醒,他這樣逃不了。

“放我下來。”他對扶著他的男人道。

男人猶豫了一下,聲音沙啞像鋸子在鋸鐵板一樣,非常難聽:“要走一起在!我背您!”

說著就蹲在了石大頭麵前。

這個聲音非常陌生,不過他們這種地下人員,很多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麵對麵認不出來都常見,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很可能第一次見麵也是最後一次見麵。

石大頭爬到了對方身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許老四。”男人粗噶的聲音響起。

石大頭回憶了一下名單:“許昌星,家裡排行老四,江湖人稱許老四,打鐵的。”

許老四見他說出了自己的來曆,點頭道:“是的。我今天的任務就是掩護你離開江市,走吧!”

許老四不愧是打鐵的,身體非常壯,身上的肌肉虯起,一塊一塊的,背硬邦邦的,力氣非常大,背著石大頭這麼一個大男人似乎也毫不費力。

他背著石大頭拚命地往前衝,速度非常快,比扶著石大頭走都要快。

伏在他的背上,石大頭很詫異,沒想到這個打鐵的力氣這麼大,今晚天這麼黑,說不定他還真的能逃脫。

不知在林

子裡走了多久,感覺醫院的槍炮聲和嘈雜的吵鬨聲離他們越來越遠了,最後耳朵邊隻有許老四腳猜在地上發出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聲,勝利似乎遙遙在望。

時間一長,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石大頭感覺腦子有點暈,精力也不是很好。他趴到了許老四的肩上,然後碰到了熱乎乎的汗水。

許老四渾身發熱,背後的衣服都被汗水給打濕了。

對方這麼累都沒叫一聲,也沒要放棄他的意思。石大頭有點感動,鄭重承諾:“老四,這次咱們要是能逃出生天,去了台灣,我一定向上麵給你請功!”

“謝謝!”許老四聽了這話,似乎乾勁更足了,背著他又加快了速度,在樹林裡狂奔。

隻要跑出這片樹林,在樹林的邊緣有一條河,沿著河流往下,就能離開江市。他們在這裡藏了一條船,這地方不通河運,僅僅隻有這一條船,隻要上了船,他們就可能有逃脫的機會。

隻是不等他們逃到河邊,後麵遠處的樹林裡忽然出現了微弱的光亮。

漸漸的,這亮光越來越近,似乎就是往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的。而且後麵還有狗叫的聲音,那狗似乎嗅到了血的味道,往他們的方向狂吠,叫囂個不停。

糟了,他的血給對方留下了線索,對方追來了。

許老四顯然也清楚這一點,腳步加快,提起了速度。但他背著一百多斤的人在漆黑的樹林裡摸黑跑了幾裡,就是再好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因此沒跑幾步,速度就慢慢降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石大頭看著前方幽暗的樹林,片刻後說:“放我下來,你自己走吧!”

事到如今,兩個人顯然逃不了。

但許老四的手沒有放鬆,背著他,哧溜哧溜地埋頭往前走。

石大頭沒再說話,似乎是有點觸動。

又跑了一會兒,身後的手電筒光越來越近,晃過來,依稀發現了他們的蹤影。

“雲狐,投降吧,你的同夥都被抓走了,你逃不了的!”

隨著這聲音響起的,還有幾道槍響。

對方見他們不停,幾發子彈打了過來,其中一槍從他們身邊擦過,石大頭沒有感覺到疼痛,但他聽到了許老四的悶哼聲。

“打中你了?”石大頭

根據剛才子彈擦過的聲音的方向,摸到了許老四的手臂,手心傳來溫熱濕潤的觸感。

他的心不住地下沉。如今許老四也受了傷,那他們還怎麼逃?

“放我下來,許老四,這是命令!”他大聲說。

許老四可能也是有點吃不消了,將他放了下來,然後拔出□□,拉下了保險栓,大聲說:“您快走,穿過這片林子,隻有四五百米遠就是河邊了,船在那裡,您快去,我把他們引開!”

能活著誰想死,石大頭自然也想跑。但他中彈的不光有右手,還有右腿,腿上的傷一直沒處理,現在站在地上就鑽心的痛。

幾百米對現在的他而言無異於天塹,況且他的手也受了傷,能不能劃動船槳也是一個問題。

石大頭自知逃跑無望,可能是許老四舍身相護的這份情義,也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頭一次滋生出了好心:“我走不了,你走,槍給我!”

“不行,我的任務是保護您。”許老四說什麼都不答應,“您快走,快……”

石大頭也想走,但他的腿要能走啊。許老四這麼憨,他惱怒地說:“這是命令,快點,先把槍給我!”

許老四猶豫了一下,將槍給了他:“您快走吧,我給你斷後。”

石大頭接過槍,然後從腰上拿出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丟給了許老四:“這顆□□裡藏著江市人員的聯係名單和方式,還有附近幾個縣市的聯絡名單,你交到上級那裡,□□裡有上級的聯絡方式。就說,雲狐無能,辜負了黨國的栽培!如果你被□□抓住,就拉動□□,毀了名單,絕對不能讓這份名單落入到□□的手裡,聽清楚了嗎?”

許老四的不離不棄,讓石大頭對他信任了許多,將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他。

許老四意外極了:“不……”

石大頭不耐地打斷了他:“這是命令,他們追來了,快給老子滾!”

這話一落,後麵的追兵又近了一些,一道手電筒的光芒打了過來,好巧不巧正好照在了許老四的臉上。

這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讓他心驚的臉!

看清楚了許老四的長相,石大頭詫異得兩隻眼睛大睜:“是你!”

他二話不說,提起槍對準對方,扣動了扳機,

速度快如閃電。

但槍聲卻並沒有響起,石大頭不信邪,又快速扣動了好幾下扳機,還是沒有子彈射出。

他這才意識到,這把槍裡根本就沒子彈,他中了對方的計。

“好你個阿榮,沒想到老子半世英明,騙過無數人,竟然最後反而被你騙了。”連番受挫,極大地打擊到了石大頭的自信心。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沈一飛他們已經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