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晏無咎極力回憶了一下,對焚蓮最壞的印象,惡狠狠地說:“記不記得,汜水河畔第一次見麵,你掐著我的脖子……”

焚蓮目光一陣茫然失神,一瞬淩亂矛盾的畫麵交雜閃過……漫天的槐花……晏無咎的臉……與此刻極其相似的矜傲凶狠的表情。

他抹去晏無咎臉上的花露……他毫不顧忌的吮咬晏無咎的唇……他替晏無咎撫平領口……他毫不在意撕扯晏無咎的衣物……他逃走了……他俯下身……

意識陷入虛虛實實的恍惚裡,仿佛無數刀光劍影淩遲,隻要想要看清就一齊刺向他的腦子。

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伸出手,想告訴那個人,他從來沒想讓他不開心。他隻想保護他的。

身體裡另一個他卻居高臨下冷眼旁觀,用冷漠的聲音告誡他:

——不能靠近他,你存在就會傷害他。你身體有毒,碰到就又會害死他。

“我會、害你。彆靠近!不能靠近!”

晏無咎看著這和尚突然之間麵容蒼白,像是受了極大的衝擊,血線溢出來,搖搖晃晃地後退,靠在那株荼蘼樹上,一點也不在意滿枝的軟刺,隻是反複呢喃著同樣的話。

唯獨一雙暗沉的眼睛,深深地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像是惡犬盯住它的禁臠。

焚蓮皮膚刺破的地方,卻源源不斷生出透明的枝蔓來,轉瞬吸食了這星星點點的血色,那月白僧衣上便開滿這纖細的淡如粉色的彼岸花。

仿佛月色化作花枝瘋長,吞了那和尚。

場景妖冶又吊詭。

晏無咎不由吃了一驚,無意識皺起眉頭。

“喂,和尚你沒事?”

他跳下欄杆,想要伸手拉起那又瘋又傻的和尚。

“彆過來!就站在那裡彆動,求你,至少這一次聽我的話。”

焚蓮的目光放空恍惚起來,像是發熱說著的囈語胡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我心裡空落落的。方才,無咎說我們是情人,我心裡下意識很歡喜。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並不懂得該如何待你。”

“我想知道,我們從前是如何親近相愛的。我問你……可是無咎的話,卻隻說到我做錯事,叫你失望了。”

“我們過往究竟如何相處,如何是一對情人,你半句都沒有提。”

焚蓮垂下頭,失焦的目光艱難對準晏無咎的臉,那張臉和過往任何時候一樣,冷厲淡漠,蒼白沉鬱,毫無痛苦之色。

他輕輕地,執著地說:“你方才說騙我的話,是騙人的……我們其實是一對的,隻是,我愚蠢做錯了事,你不想再見我了。不是、不是從未有過關係。有過的,有過的,有過……”

晏無咎皺眉,驚訝地看著他身上不斷出現的白色藤蔓和花紋,麵容冷硬微怒:“先從花樹上出來!彆以為你傻了我就不計較了,你弄得滿身血,這鬼東西就不停長,你願意作死我管不著,彆傷我的眼睛。”

焚蓮扶著帶刺的樹枝,細小的藤蔓和“花”便往他的手上開去。他搖搖晃晃地想要往外走,卻並不能支撐站穩住。

晏無咎看不過眼,脫下孔雀藍的錦衣,纏在手上,一語不發去拉他。

焚蓮頓時露出驚慌的表情,轉瞬運起輕功往廊簷上飛去,中途氣血一滯摔倒在長廊上,留下一地被內力震碎的粉白冰晶。

晏無咎又氣又笑。

也不管赤腳踩在院子裡了,徑直走上台階,將脫下來的錦衣扔在地上,隨意蹭了蹭腳上沾染的一二泥土。

這樣做的時候,他麵上一直臭著臉,目光冷冷地看著狼狽靠坐在牆上的焚蓮。

焚蓮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淡淡道:“不能碰,隻要身體有受到一點外傷,這東西三寸內就能纏上你。不要緊的,等到天亮就好了。”

他除了嘴唇略略蒼白,臉上沒有一滴汗,神情平靜至極,看不出絲毫痛苦不適。

然而,剛才那通沒頭沒尾的胡話一出,誰能信他真的毫發無傷,而不是腦子都被毒傻了。

晏無咎隔著遠三寸遠蹲下來:“這東西有多毒?會死人嗎?記不記得誰給你種下的?”

“不記得,有意識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了。”焚蓮睜開眼,“天亮以後找個隱蔽的地方,把我藏起來。若是有人來問話,你要小心。”

晏無咎笑得輕佻又狠厲:“你放心,若是你仇家找來,我立刻替他們帶路。”

焚蓮看著他,忽然抿唇淡淡笑了:“這樣也好。你務必記得。”

說完,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隻是,唇角的微弱的弧度一直沒有消失。不辨喜怒,不知悵惘。

晏無咎的手指虛空點點他:“到時候我把人帶來,你毀屍滅跡的時候利落點,有你往日裡欺壓我一半凶殘就夠了。”

說完,他起身走回房間,一次也沒有回頭看。

迷迷糊糊的時候,焚蓮身上被丟了一床被子。

有人打個哈欠,沒好氣地說:“明天起來你若是死了,我就地挖個坑把你埋了,你若變成鬼,可千萬記得,彆夜裡出來擾人清夢。”

作者有話要說:  假如死了,那就是鬼和尚和無咎少爺的人鬼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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