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開始的計劃, 成功把焚蓮拐帶回來,晏無咎手頭迫切待完成的計劃列表,就少了一件待完成的事。
晏無咎這段時間接觸的高手越多, 越意識到焚蓮武功到底有多高, 自然不會白白放著這樣的利器不用。
有了這樣一個高手在身後,就算焚蓮什麼都不做,晏無咎以後都會方便許多。尤其是在威脅人的時候,會更有底氣囂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夜裡的焚蓮會很聽他的話,這一點毋庸置疑, 隻要能確保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在身邊就好。但白日時候心智正常的焚蓮,性格堅毅果決,為人強勢冷漠, 絕不可能輕易受晏無咎擺布。
他不反過來擺布晏無咎, 就已經好得很了。
晏無咎一想起當初在晏家每天被他欺壓的日子, 臉色就有些臭。這禿驢不準他乾著乾那, 不準他跟人吃喝嫖賭, 這也就算了, 左右那些事也挺無趣的, 可這禿驢竟然還一天到晚變著法子折騰他。
都說晏無咎喜怒無常, 那是他們不認識焚蓮。
相比較起來,這妖僧真的腦子有病的時候,反而看上去更像個正常人。
最起碼乖多了, 不會眼睛長在天上,一臉冷漠,要晏無咎替他夜觀天象,看星星月亮。要是陰雨天,興致來了,還要他看看風從哪邊吹,雲是不是在動,天氣什麼時候會好。
晏無咎和他都不是什麼懂星象的人,他自己發病就算了,乾什麼非要拉著晏無咎一道?這不是故意找理由折騰他,還能是什麼?是真愛嗎?
真是一想起來就好氣哦。
但就是這樣的焚蓮,晏無咎卻要讓他為自己所用。
晏無咎帶著焚蓮回到他在封莊行宮的院子裡,命人將焚蓮的房間安置在離自己最近的廂房。
這樣一來隻要焚蓮出門,必會經過晏無咎門口。
此舉為得當然是儘可能確保,一旦焚蓮出現走火入魔跡象,不至於亂跑出去,讓晏無咎找不到。
他是目前為止,晏無咎武力值最高的外掛,決計不能出現關鍵時刻外掛掉鏈子不見了的事。
為此,晏無咎對焚蓮說話的時候,都拿出應對旭王時候的架勢,也不似笑非笑,也不輕佻嘲弄,神情平靜內斂,舉止有禮有度。
晏無咎眉宇平和:“大師若是住著有什麼不習慣,吩咐下麵的人就好。”
他召來鴉羽衛的人,重點是將樊雷和蘇見青兩個副手介紹給焚蓮認識。
同時,他對鴉羽衛的人說:“大師乃是我外祖特意請來護佑我的高人,教導我習武,算我半個師父。你們務必待他恭敬。”
蘇見青和樊雷不著痕跡對視一眼,立刻恭敬行禮。
焚蓮眉目冷峻淡漠,看著這兩個熟人。
前世這兩個人也一直跟著晏無咎,直到晏無咎叛了旭王,縱使聲名狼藉,他們也一直跟隨左右。
晏無咎死後,這兩個人甚至還多次派人追殺他這個江湖公認的凶手,為晏無咎報仇。
不管是為什麼,也算是難得待那個人忠心的人了。
未曾想到,曾經兵戎相見橫刀冷對的敵人,有朝一日竟然也成了自己人。
焚蓮單手執佛禮,對他們回了一禮:“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焚蓮。”
晏無咎見這妖僧除了對自己冷漠乖僻,對著外人也挺能裝出一副寶相莊嚴、端莊肅穆的高僧樣子唬人,略略挑眉。
不過他能配合總是好的,總比傳出去鴉羽衛首領和他的打手師父關係不和,互相不給麵子要好。
但,若是焚蓮真的不給麵子,晏無咎也有得是法子對付他。
他垂斂睫羽,手指自然地摸了摸塗了藥淡若無痕的手腕。
在西域魔門,魔教之人用雨霖鈴控製的高手,可不見得都順從,才會有契約認主一說。
想到這裡,就不能繞過去,目前擺在晏無咎麵前的最重要的事項:如何讓焚蓮知道契約認主之事,兩個人還能儘可能不翻臉?
借用焚蓮的內力不難,隻要天一黑聖僧焚蓮出現就行。
可若是白日的妖僧焚蓮知道了,以這個人的性格絕不可能受人脅迫,兩個人必要結仇,到時候焚蓮不甘願,蠱毒就會發生改變,晏無咎若是強行吸收他的內力,便是殺雞取卵。
除非他真的竭澤而漁後殺了焚蓮,否則,一旦叫這人活著,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了。
換做是晏無咎自己,若是有人趁他之危把他當充電寶使用,沒發現就算了,發現了必要報複回去的。若是這樣了對方還不放棄來硬的,晏無咎一定不死不休,勢必弄死他。
所以,晏無咎以己度人,認定比他還像眼睛長在天上的妖僧焚蓮,對待他手段隻會更凶殘暴戾。
說實話,晏無咎從前對焚蓮挑釁歸挑釁,拉仇恨歸拉仇恨,但那都不至於結仇。現在這件事一出,弄不好就不一定了。他心底並不想多一個這樣可怕,難以戰勝的敵人。
此刻心裡想起的,卻是夜裡那個手握冰玉觀音,抱著荼蘼花盆俯首吻住他手腕的焚蓮……
“等等,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焚蓮叫住心不在焉,準備帶鴉羽衛的人離開的晏無咎。
在晏無咎回神抬眸看來後,焚蓮眉宇空靈淡漠,平靜說道:“阿彌陀佛。六扇門的人之所以來封莊,是追著貧僧來的。你若是與他們打交道,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貧僧在你這裡。”
晏無咎側首看他,忽而笑了一下,緩緩眨了下纖長的睫羽,那眸光濛濛生輝,像是藏著什麼隱秘,矜傲清狂:“知道又怎麼樣?清苑縣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也沒能拿我怎麼樣。現在,就更不可能。無妨的,大師安心自在便是。”
他微微頜首一禮,不再看焚蓮,帶著一眾如寒刀利刃的鴉羽衛,從容平靜地離開。
焚蓮看著他的背影離開,那身玄衣銀羽的鴉首服飾那樣眼熟,在清晨被露水漫射的光暈下,恍惚和前世那個人的背影相交錯。
“安心自在……”安心自在嗎?焚蓮默念。
好像是有的,隻要在晏無咎身邊可以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很安心。
焚蓮抱緊手中的花盆,手指觸到冰涼的花盆瓷壁,他神情微微頓了頓,垂下眼來。
這個花盆,莫名出現在他身邊很久了。
好像是前不久打算離開清苑縣的那一天,早上醒來就看到自己懷裡抱著一盆花,旁邊還有用筆詳細記載的養花的注意事項和說明,好像是專門從花匠那裡抄錄下來的。
若不是這筆跡是他自己的,焚蓮絕對不會沒事抱著這個東西到處走的。
他想了想,記起晏無咎屋前就有那樣一株荼蘼花,最後還是將養花說明收好。
從清苑縣到封莊,從封莊到洛陽,不管睡前將這盆花放在了哪裡,早上醒來的時候,花盆都一定在身邊。旁邊必然放著,不久前剛剛記錄下的什麼時候澆過水的冊子。
走火入魔後的自己是個花癡,這個事實讓焚蓮皺了皺眉,但花癡總比癡彆的強,他就勉強替那個自己照料他的花了。
事情的轉變是昨天。
焚蓮昨天早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手腕受了傷,被人劃了一道口子。傷口被一塊素帕仔細包紮了,手法並不是焚蓮自己慣用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再一次嘗試了一下運功療傷,逼出蠱毒。
結果,這一次蠱毒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突然痊愈了一樣。
焚蓮微微驚訝,總不能是夜裡的自己想到法子根除了雨霖鈴蠱毒吧。
走火入魔後的自己做了什麼焚蓮並不清楚,更不清楚對方是不是有自己白天時候的記憶。
但無論是哪一種,應該都不會想要治愈。因為治愈就代表不再走火入魔,代表夜裡的那個記憶載體徹底消失。
要驗證這一點並不難,隻要看看早上起來他還會不會出現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就明白了。
然後,便是今天早晨,一睜眼就看到了晏無咎。
既驚,也喜。那點驗證的事情反倒無關緊要,全然不曾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