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漆吳不確定道:“照我看啊,要是針對這兩個老前輩,盜鑰匙密令乾什麼?可要是針對陪陵,光是盜個鑰匙和密令也沒啥用吧。”
他微微傾身,壓低聲音:“可若是沒了鑰匙和密令,倒黴的就是封莊,首當其衝是這兩族。照我說啊,這凶手必然是個神偷,並且這是一招狠棋,借刀殺人。有人想要木家和公輸家不得安寧。尤其,是木家!”
晏無咎眉宇神情凝重,微微頜首:“白兄所言與六扇門的推論不謀而合,東方出事前也覺得,問題出在木家。不瞞你說,我們去到木家,正好遇見木天河族長,連木氏一族的人都覺得木天河有害死老族長的動機和嫌疑。還提到一句,不該撿他回來。”
白漆吳沒有附和,神情上卻略有複雜,他歎息一聲:“木天河和彆的木家人不一樣,他是木家上一任族長外出期間和外麵的女人成婚生子。他父親開山的時候遇到意外身故,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怎麼知道的消息,帶著孩子找上門來。木氏一族規矩嚴,這樣的孩子算不得我們封莊人,不肯留他們母子。那女人也不吭聲,轉而說是要看看亡夫陵寢,結果一頭撞死在碑上死了。”
他倒了酒卻沒喝,感慨道:“族裡長老做主合葬了他們。天河當時已經五歲了,族裡爭論得厲害,一半人說上任族長本就壞了規矩,不該留這孩子。另一半人卻覺得規矩是死的,這孩子失了雙親不能不留。爭來爭去的,最後還是老族長力排眾議留下的他。如果說恨木氏一族的守舊排外,天河勉強可以算。但若是說害死老族長,這確實無從說起。”
晏無咎沒想到裡麵還有這一段:“可如果不是木天河,還能是誰呢?”
樊雷接話道:“大人不妨換個角度,木家和木天河的事情既然已經有六扇門的人在查了,我們不如查查他們沒有查到的。公輸家不也出了事嗎?對了,封莊四族,除了白家以外,另外三族裡,好像封家更神秘排外一些,怎麼封家就沒出些什麼事嗎?”
晏無咎聞言也略帶好奇似得看向白漆吳。
白漆吳看著他,神情沉下,目光微深:“封家怎麼沒出事?隻不過封家神秘,出了事外人也不知道罷了。封家從古到今就是封莊的根,幾乎就代表整個封莊。如今我們白家起來了,他們連同另外兩族待白家就有些疏遠。近幾年來越發明顯。”
晏無咎眨了眨眼:“難道封家也死了人,卻封了口,無人知道?”
“也不能說沒人知道。隻是……六月初三吧,大概,那時候因為接連兩位兩族長暴斃,又有密令和鑰匙失竊一事,又是廢太子重新安葬之事,加上那時候要恭迎旭王蒞臨,封莊一時就有些亂糟糟的。我當時負責加緊調整封莊的防護路線和排班,旭王的鑾駕往山上走呢,封家的族長才往前麵迎去。就聽到白族長和他交流了一句,大概說是封家那邊有位祭祀仙去了。大家覺得旭王才來,若是說出去不好。便都沒有聲張。”
樊雷一聽頓時說道:“難道他們就不懷疑,祭祀的死是步了前麵兩個人的後塵?”
白漆吳搖頭:“這就是他們不說的理由了。這種關頭死了人,外界難免會多想。但是老祭祀年齡已經很大了,以前就好幾次感覺挺不過去,又命大醒了,人都糊裡糊塗的。這回他走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封家向來操持彆人的生來送往,麵對這種事就更稀鬆平常了。大家有心的,夜裡去送一回便罷。”
晏無咎看著他:“白兄去送過?”
“去了。剛好巡山巡到那裡了,就看了眼。挺安詳的,是自然老死。封家見慣各種各樣的死亡,對不同的死人有不同的祭祀儀式。”
樊雷突然說道:“我聽說,封家祭祀的神奇之處,是他們能看到人死後的輪回之道,據說甚至能看到死人的冤屈。難道他們就沒有看出來木家和公輸家兩位族長的?”
這種傳說晏無咎也聽說過,不過他一向不怎麼在意。
白漆吳神情自若點了頭:“是能看到。我們封莊所有人都相信這一點。”
晏無咎笑了一下:“可我聽說,封家祭祀從不泄露天機,既然他們不說,你們怎麼知道他們真的看到了?”
白漆吳神情便微微一點神秘,笑了笑:“聽說某個地方有個宗派,他們的神不斷借凡人之軀永生,每次輪回轉世前都會指出自己下次是誰。你說要是那位也搞一出這個,是封家先滅族呢,還是汴京先亂上幾亂呢?”
晏無咎緩緩眨眼,似笑非笑:“白兄高見。我倒是好奇,封家怎麼打發那些人?”
白漆吳笑得促狹,低聲道:“簡單啊,都是真龍天子,那轉世輪回個什麼,自然都升天奏呈天帝去了。哈哈哈哈這是白某的揣測了,無咎不必當真。封家再怎麼通靈也是凡人一個,怎麼能看穿真龍之氣的天子?”
他眨眨眼,不言而喻。
是啊,比起有跡可循,自然是看不見更安全。
但晏無咎還是懷疑,封家祭祀當真有這種神異嗎?
白漆吳笑完了,正色道:“木家公輸家兩位老族長之死,封家祭祀是看過的,他們得出的結論一直是自殺。所以封莊之中大家都這麼信了。可是人要自殺,也總有個由頭。你們聽到的木家那些對天河族長的閒言碎語,就是這麼來的。”
晏無咎點頭,突然問道:“白家呢,東方昨日跟我告彆時好像提起過,他們來的那天,白家的少族長好像遇險了。可惜他還沒有細說,我們就急匆匆分彆了。”
白漆吳眨了下眼,放下手中酒盞:“虛驚一場罷了。什麼少族長啊,白曉風才三十五歲,不到立少族長的時候呢。辰羲那孩子沒爹沒娘,白曉風又沒娶妻生子,辰羲喊他一聲舅舅,兩個人親厚,族裡有些人就說道白曉風屬意白辰羲做這個少族長。其實沒影的事。”
“那天是怎麼回事?”晏無咎靜靜地看著他問。
白漆吳端起酒盞喝了一口:“就是幾個孩子一起玩,辰羲這孩子不合群,那群混小子有點欺負他。不知道怎麼玩捉迷藏呢,險些掉進井裡去。大概就是那麼回事吧。我不在,聽人說的。早知道那一日我就留下了,還能早些結識六扇門的幾位神捕。”
幾個人先聊著又喝了一會兒酒,先倒下的是白漆吳。
連樊雷都有些上臉了,但晏無咎卻隻是眸光有些水汽濛濛,不笑都似春水繁花。
他看著明顯說胡話的白漆吳,站起來抬抬下巴:“走吧,送白兄回去。”
用隨身帶著金珠結了賬,晏無咎走在前麵,樊雷架著白漆吳,後麵跟著鴉羽衛幾人,一群人往白家一族的地界走去。
晏無咎沒有見到白家族長白曉風。
將爛醉的白漆吳交到侍衛隊某個眼熟的人手裡,晏無咎一行人便往回走去。
快走出院子的時候,忽然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孩子,似乎跑得太急,炮仗一樣一下子衝到晏無咎麵前來。
“小心。”
晏無咎彎腰伸手按住小孩子脆弱的後背,那隻到晏無咎腰部的小朋友才不至於倒地,慌慌張張下意識抱緊他,仰頭看來。
一張乾淨清秀的小臉,鼻子嘴巴什麼都小,唯有一雙清澈滿是霧氣的大眼睛,呆呆的怯生生的看著晏無咎。可愛得有點夢幻。
晏無咎也喝多了,懶洋洋的笑著,手指在那張過於白淨的小臉上戳了一下又一下:“呀,看我逮到了什麼,一隻小白兔。”
作者有話要說: 守株待兔,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