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劍破行走在山道上,采摘洛月需要的藥材。
洛月的母親生前就是村裡唯一的大夫, 她過世後, 洛月便也以此為生。
一次上山采藥的時候被毒蛇咬傷,雖然救治及時,還是被殘留的毒素傷到了眼睛。
看不見後, 除非迫不得已, 村子裡也很少有人來找她醫病。洛月也隻能靠收取彆人采來的藥材給大家醫病。
風劍破離開這個村子的時候才八歲, 但是他一直記得這裡, 很多時候還會夢到小時候。也記得阿月這個妹妹。
他曾經回來看過,遠遠地看了幾眼,那時候阿月還過得很好。
這次被焚蓮重傷, 迷迷糊糊可能以為自己快死了,下意識就又回到了小時候出生的地方, 被他們救起。
諸葛霄的醫術極佳, 尤其擅長一些疑難雜症,他本是想回去找諸葛霄救治阿月的眼睛, 可是焚蓮卻找上門來了。
風劍破不想懷疑自己的兄弟,但他是六扇門的捕快, 做捕快第一條就是懷疑一切。
他不敢把阿月交到疑慮重重的諸葛手裡,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風劍破加快速度,采夠洛月需要的藥材就準備回去。
他的右腳雖然看似無礙,但還沒有完全愈合,落下的時候總會稍稍猶豫一下。這樣走得也會穩當許多。
可是, 這一次,右腳落下去的時候,忽然像是踩到了鬆軟的沼澤裡,沒有任何支撐就陷了下去。整個人都跟著一起傾倒。
風劍破皺眉,他是會武功的人,絕不可能這樣就失去平衡。
直到他意識到,不是他沒有站穩,而是整個土地都忽然下陷起伏,整個世界都在虛晃不定。他就像是被拋在海麵上,隨著浪濤無依無憑。
發生了什麼?天際驟起陰雲。
就像是夢裡一樣不真實。
風劍破迷迷糊糊回到山下村莊,好多人圍著洛月的屋子,嘖嘖可惜又歎氣謾罵。
……“可憐的閨女唉,造孽啊。”
……“凶手是誰?”
……“聽說有人看到了,是個叫焚蓮的妖僧。通緝犯呢。”
誰?可憐誰?
他睜大眼睛,看到蒼白死去的阿月,手裡拿著剪刀,胸口破了一個血洞。
阿月!
瞬間目眥儘裂,他的世界一片灰冷。
六扇門裡,顧月息和諸葛霄沉默。
凶手呢?我要殺了他,你們為什麼不去抓焚蓮,要看著我?
……“不是焚蓮。”顧月息搖頭,“焚蓮在汴京,六扇門的人一直在跟著他。”
那是誰?
……諸葛霄抬眼:“有人看到鴉羽衛的人出現過。”
鴉羽衛。鴉羽衛……晏清都?
……“沒有證據,你冷靜一些。我們的人找到了一具屍體,是鴉羽衛的。可能是看到了什麼被滅口,下手乾淨利落。近距離正麵,死者完全沒有反抗。”
這是什麼意思?是晏清都嗎?是他吧!
……顧月息抬眼,斷然否定:“不是。沒有任何證據。”
那你告訴我是誰?不是晏清都不是焚蓮,你告訴我我妹妹為什麼死?
……“冷靜一點,小風。阿月你先出去,他現在聽不進去任何理智的話,我來安撫他。”
……顧月息走出門,回頭說道:“不可能是晏清都。他……沒有機會,也沒有動機。”
顧月息為什麼偏袒那個人,什麼叫沒有機會?晏清都是什麼人,六扇門被他坑了多少次,他顧月息不知道?
……“風劍破你冷靜一些。阿月是說沒有證據,六扇門沒辦法拿他怎麼樣。”
諸葛,幫我!告訴我,究竟是不是他?
……“我……他確實有嫌疑,也有動機。隻要你相信凶手是焚蓮,你就會不顧一切找焚蓮複仇。這就是他的動機。借刀殺人這種事,晏清都最是擅長。畢竟,焚蓮對他做過同樣的事。但是,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你是捕快,應該清楚。”
那,我就親自去問問他。
神捕,他不做了。
抓一個鴉羽衛首領,很難。抓晏清都,卻很容易。隻要放出焚蓮的消息,他就會上鉤。
那個人眼裡就像是隻看得見那一個人,偏執專注,又可憐又可恨。
昏暗的地下墓室裡,借著燭火燈光,他看著昏迷的人。
這個人跟著旭王,做了那麼多叫人不齒的事,本該極為叫人討厭的,卻偏偏被他氣得再狠,也叫人生不出絲毫厭惡的念頭。
就連顧月息也會失言,說什麼總覺得,他不該是個壞人。
明明知道他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也還是覺得他無辜。
明明這個人生得又傲又凶,脾氣壞嘴巴也不會說好聽的話,連難得笑起來溫柔的時候,眼底也帶著刀子,不是輕佻放蕩,就是狠厲陰鷙。
根本不是什麼純良無辜的人!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陰險小人。
厭憎他啊,討厭他啊,殺了他啊!為什麼做不到?
……那個人睜開眼了眼睛,眉目的迷茫轉瞬被矜傲隱怒取代:“風劍破,你做什麼?”
他走過去,想要掐住那人的脖子,折磨他,叫他痛苦,手指握在那修長的脖頸上卻使不了力。
做什麼?
我,想厭惡你,想像你毀了我僅有的關於人世的美好希望一樣,毀了你。
掐住脖頸的手,輕輕放在那人淩厲冷傲的麵容上,他麵無表情俯身,又凶又狠,毫不留情的咬下去!
……
風劍破猛地睜開眼,溺水瀕死一樣,大口大口喘氣。
就像從光怪陸離的噩夢裡醒來。
心中被黑暗湧動的惡念和身體的熱度還在,心口卻一片冷涼。
那種比起憎恨,更像是憤怒絕望的黑暗情緒還在,風劍破卻顧不得為那匪夷所思的夢境失神,他立刻不顧一切像山下飛快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