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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廝殺了一整日,最終聞歌技高一籌,一槍戳穿譽王左肩把他堵死在朝陽宮。
明亮的宮殿中,窗口落進的大片陽光中飛舞著細小的灰塵。
趙瑾身上的盔甲沾染著血跡,左肩破開一個血洞,鮮血正在流淌,但他好似感覺不到疼痛,身姿屹立如鬆柏,直勾勾盯著他眼前的人。
“本王小看你了。竟然栽在你這個小兒手上。”
聞歌平淡道:“不怪王爺,畢竟像我這樣的人萬中無一。”
趙瑾聽完一頓,朗聲大笑:
“好!好!好一個恣意狂妄的忠毅侯!”
“你不是想要本王的十萬水軍嗎?我給你!”趙瑾俊美顏迫人,遙遙一指養心殿:“隻要那邊立下詔書,本王立即把指揮令給你,聞歌,你我之間本無仇怨,甚至說本王還幫過你,你應當明白我對你的態度是偏向好的一麵的,今日你輔本王榮登大寶,事後本王必然善待聞家,我趙瑾可以對天發誓,決不食言。”
“本王知道你聞家自來忠君愛國,你今日領兵來是覺得本王是叛臣逆王,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走到這一步都是被父皇逼的,他忌憚我母族勢大,安了通敵賣國的偽證屠我母族滿門;隨後他又捧著我給太子當試煉石;到現在為了這個皇位,他把本王在內的所有兄弟都打了下去,本王不反抗就要死,你叫我怎麼辦?”
“你再且想想,父皇曾對你聞家都做過什麼?聞老將軍在天之靈可還瞑目?”
“良禽擇木而棲,這天下本就是一場局,你總要落子,為何不能落在我這一邊!聞歌!”
聽著這蠱惑人心的話,聞歌也不得不感歎譽王真是個能屈能伸的梟雄,這種絕死之境還能這般蜜棗加大棒的跟她談條件。
可惜了。
聞歌搖搖頭:“晚了。”
“當初太子射你一箭,殿下記了十年也要在他兒子身上討回來。我就知道知王爺是個記仇之人。”
趙瑾眉心戾氣:“本王那年隻有十三歲,他差點要了我的命,難道本王不應該討回來嗎?”
聞歌:“受了委屈自然應該討回來。所以如今我也差點要了王爺的命,不僅是命,我還毀了王爺的宏圖大計,罪加一等,若又再陣前臨陣倒戈,這等不忠不孝不義之人,事後王爺怎會叫我善終啊。”
大家都是聰明人,說話到現在也沒有不用藏著掖著了,什麼意思心裡都明白。
趙瑾沉默半晌,突然仰天一歎,看向聞歌唏噓地丟下個雷炸。
“我趙瑾平生自負不世之材,佩服的人極少,你算一個。你若是個男子,本王必然不會叫你善終,可是”他垂眸深深地看向她:“你是一個女子,那便還有後路。”
他知道我是女的?
這還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叫破她性彆的外人,(第一個是高手。)
聞歌著實有些吃驚。
見聞歌驚訝,趙瑾好似多了幾分把握,細言與她說道:“本王知道你為何要指揮令,你想要遠離京城隱藏身份,但手中無權又不能保護自己和家人,一般的科舉和武將晉升都不適合你,所以你才鋌而走險搏一條生路。
虎符在你手上,若是本王沒猜錯,當初也是父皇讓侯府把你做男孩子養大的吧,就為了藏這一步棋。
但棋子用掉之後你的後路也斷了啊,你有救駕之功,按道理講前途無量,但父皇是絕對不會叫一個女子封侯拜相統領萬軍的,趙煜現在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到時候他若知道了,他也不會留你善終。”
“但本王不一樣,本王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並且始終幫你保守著這個秘密。聞歌,你若答應本王,本王可擬聖旨為約,護你聞家平安百年。”
說了這麼多,聞歌隻好奇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子的?”
“本王在查聞公案的時候,無意中找到了當初你出生時伺候過的一個丫鬟,從她口中得知的。”趙瑾看著她:“那丫鬟本王已經滅口了,你不用擔心再有人知道此事。”
聞歌恍然點點頭,原來還有這可一個小紕漏。但她也隻是驚訝一下就平靜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紕漏也不奇怪。
“王爺既然知道我是女子,那想來給我水軍令的承諾就不作數了。王爺給我準備了一條什麼後路?”
“待本王登基,可立你為後。”
哈哈哈??
聞歌是真的驚呆了,驚的她都笑了。然後她笑出了聲。
怎麼這些古代的男人都覺得給她當皇後是頂好的恩賜是嗎?
太好笑了這個事兒!
聞歌笑得停不下來,聲音清脆,眼角泛淚,凝脂玉的膚色在光影下閃爍著動人的色彩。
看得出來自己被眼前這還是小女孩的忠毅侯嫌棄了。
譽王的臉皮也是堪比城牆厚。
“言語唐突,但本王沒有輕薄你的意思。本王知你尚且年幼,心思單純,你放心本王不是對你有非分之想,我們之間不是那種世俗的關係。”
這會兒許久不冒泡的008激動的跳跳,哎呀呀這塊十分適合發展出一段老夫少妻先婚後愛甜虐交織的極品感情線呀!
但是008失望了。
它的宿主是月老拿著鋼筋都拴不住的鐵直。
聞歌直接了當拒絕:“不可能。”
這譽王說的比唱的好聽。
原主上輩子在深宮蹉跎而死,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進深宮。
而她自己更不可能。
譽王瞬間陰沉了臉。他快要被這油鹽不進的小丫頭耗儘耐心了。
“你如今尚且年幼還不明顯,待以後年歲越來越大,你能瞞一輩子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瞞一輩子?”
“你太天真了,這世上之事,除非沒有發生,但凡出現就有跡可循。”
說的挺對,聞歌認同。
但是,“不可能。”
說破了嘴皮子都不行,趙瑾不再開口,閉眼深呼吸,如此好言商量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本身的高傲不會讓他繼續委曲求全。
“你是鐵了心不會站在本王這一邊了。”
“是。”
趙瑾猛然睜開雙眼,如鋒利的鉤子氣勢洶湧壓迫而來,“難不成你敢殺了本王?”
聞歌:“我敢。”
一劍穿心。
沒有猶豫,沒有顫抖,也沒有給他一絲一毫反抗的機會。
就那麼突然且快速的,明明上一秒二人還在說話,下一秒冷劍已經穿透胸膛。
趙瑾瞳孔劇烈收縮,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聞歌。
“你你”
聞歌微微歎氣:“平時我殺人的時候都不廢話,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已經是個很棒的反派了。”
趙瑾口吐鮮血,他聽不懂聞歌在說什麼,他隻是想不到自己竟然這麼輕描淡寫的栽在了一個小女孩的手裡
雖然她不是一般的小女孩,但不應該的他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死了的
趙瑾在臨死前的最後這段時間裡一直望著聞歌,滿心滿眼隻有他麵前的這個女子,突然,被刺穿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他在最後一刻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浩瀚如星空的野望。
“你一個女人難不成還想得天下嗎?”
聞歌居高臨下,冷漠且平靜地看著他。
譽王沒有等到答案,他口吐鮮血,最後一下猛然抓住聞歌的手臂,死死攥緊,眼睛死死盯住她,似乎要把她印刻在靈魂裡。留下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我死後絕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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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逆子,死了?”
“是,我親手殺的。”
“咳咳咳咳”
養心殿中,聞歌端著一碗湯藥喂老皇帝,老皇帝喝下一口能吐出半口,還伴隨著一縷縷的血絲。
這具身體已經油儘燈枯,他快死了。
亂王伏誅,叛軍群龍無首霎時間潰散一團,宮外聞歌帶來的士兵正在平亂,而她隻身來到老皇帝榻前,周圍沒有其他的旁人。
文武百官還都在家中躲著呢,有氣節想殉國的也都攔在宮外。
兵符在她手上,隻要她不發話,誰都進不來。
不過還是得抓緊點,時間拖不了太久。
“陛下該兌現承諾了吧。”
老皇帝咳的愈發嚴重,他沒有笑也沒有痛苦,臉色枯敗青灰,最多再撐一個時辰。
“咳咳咳你現在回來,是咳是殺朕的嗎?”
“我隻是來跟陛下討聖旨的。”聞歌鎮定地把藥碗放在一旁,“當然,若是陛下言而無信,我也不介意使用些手段。”
“拿筆墨來”
聞歌把顫顫巍巍的老皇帝扶起來,黃澄的聖旨展開,皇帝持筆,聞歌在一旁筆墨伺候,親眼看他把將帥的聖旨寫給她,然後按下玉璽。
聖旨交到聞歌手上,老皇帝的身子突然抖如落葉,老邁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仿佛下一秒要溢出紅光。
“你一個咳女孩子要兵咳咳——”老皇帝和譽王臨死前想到一處去了,認為聞歌心大到想謀天下。因為也沒有彆的解釋她要這麼多兵想做什麼,野心這東西,不關性彆,男女都有,就看你敢不敢。
很明顯,在老皇帝眼中,聞歌就是敢的。
聞歌淡笑:“就是我這個女孩子救的陛下。”
“不過你大可放心,為了我聞家的百年清譽,我不會反的。”
老皇帝不知道該不該信聞歌這番話,但聞歌又逼著他寫一封罪己詔。直言其對聞家將軍的所作所為。
老皇帝不寫,聞歌就說,你不寫,那就彆想趙煜拿到傳位詔書。
氣得老皇帝直接吐了一口血。
聞歌收好聖旨和罪己詔,還有一份傳位昭書,沒有讓任何一個官員或者親信見到皇帝。
然後安靜的守在老皇帝床前。
“你想看著朕死。”
“哎,誰叫你這個人心眼太多,我看著才能放心。”
老皇帝看向聞歌,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審視目光。看著這個幾乎說是一己之力“殺”了他們父子二人的小女孩。
他在臨死之前,身邊隻有這個當初他一手安排好的棋子。
但這枚棋子的行走的軌跡,確是他如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你很特彆咳若是朕年輕時遇見你,說不定會給你一片天地咳”
“夠嗆。我覺得你還是會想殺我。”
“”
“朕還有多長時間?”
“大概半個時辰吧。”
老皇帝在回光返照了。
可能人死之前都會變得通透一點。
他祈求地看著聞歌,“你會把詔書給煜兒嗎?”
“會。”
她說他便信了。
隨後他臉上出現了一種安詳的表情,又問她:
“你因你祖父叔伯怨恨朕嗎?”
“我祖父叔伯戰死沙場,上對得起天下蒼生,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死得其所。至於他們所受的委屈,我來討。”
——他們所受的委屈,我來討。
啊!老皇帝突然明白了,她不是不在乎,她是在給祖父叔伯討公道啊!
所以她逼他寫罪己詔,又要看著他死。
好!好!這樣他便安心了!
她是怪朕的。
那就好!
“朕對不起聞公”
“但是朕沒錯朕沒錯!朕沒錯!”
老皇帝陡然睜大雙目,氣息頓無,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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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於真太孫此時在何處?
——“真想收我做徒弟?”
——“對啊!”
——“那能先幫個忙不?”
——“你說。”
——“幫我把真太孫偷出來藏好,就說是他皇帝爺爺派你去保護他的,等我這邊辦完事你再放他出來。”
皇太孫趙煜什麼都不知道,被高手從大營旁邊的裡偷出來在京外遛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