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8256 字 3個月前

朱遜爍愣了一下後,馬上道:“好啊, 九郎, 你是不是在威脅展見星,叫他照你的意思說話?”

朱成鈞從桌子上下來, 收起了笑意,又把那一張木臉拿出來了:“我沒有。”

朱遜爍的目光轉向展見星——旋即又轉開, 這個貧家小子的脾氣他是領教得夠夠的了, 毛沒長齊,骨頭硬得咯牙。他因此放棄了從展見星下手, 直接去向羅知府道:“羅海成,你來得正好, 本王這裡險險又出了一樁人命官司!你那奏本寫好沒有?沒寫好,快把本王這件加上!”

羅知府在來的路上已聽楚翰林說了大概, 他拱拱手:“郡王不要著急,不知七公子眼下如何?”

朱遜爍表情沉重了一些:“命是救回來了, 可是良醫說了, 他那身子禁不住這番折騰,弱疾一定會加重, 以後在子嗣、壽數上都要受影響。七郎這孩子,本王打小重話都不舍得說他一句, 一百個小心地養著,終於養到漸漸似了常人, 結果——唉!”

展見星心下微沉, 這麼嚴重?聽朱遜爍的話裡真的含了一絲痛悔, 不像是假的。她控製住自己不要在這時候去看朱成鈞,可是心裡忍不住想,這跟他起初的袖手漠視應該是脫不了關係的吧?

如果當時立刻就把朱成鈳撈上來,他也許不會把自己坑出這麼大問題。

羅知府嚴肅地道:“郡王此言當真嗎?會不會是郡王愛子心切,一時情急了。該多尋幾個大夫來看看才好,七公子才多大年紀,真落下這終身之憾,就太令人痛惜了。”

“府裡的良醫全看過了,本王還能狠心到咒自己兒子嗎?”朱遜爍的聲音變得激昂起來,“可是大郎這個沒人倫沒心肝的東西,他攔著本王教訓九郎不說,居然還說七郎是自己跳下去的!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直迫到朱成錩跟前去,口水都噴到了他臉上。

朱成錩也惱怒起來,他是知道楚翰林介入才隨之趕來的,沒想到兜頭迎了一盆汙水,這時候抽身也晚了,隻能抹把臉反駁道:“九郎要是存心想害七郎,又何必救他上來?二叔為了通過九郎陷害我,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視而不見,隻以七郎的一麵之詞為證,我才要問二叔才對!”

“他那是被人撞破了,不得不救。”朱遜爍冷哼,“何況,七郎是一麵之詞,張冀就不是了?他還死無對證了呢!一個下人的命不值錢,死了也就死了,七郎可是本王的親兒子,本王難道舍出親兒子,就為了陷害你?你還問我,你有什麼可問的,你該到皇上麵前去解釋解釋,我代王府怎麼會有你這種毒辣陰險的子孫!”

朱成錩窒住,朱成鈳和張冀的分量確實差彆巨大,展見星沒死,張冀還暴露了,他之前的栽贓之計便算不得圓滿,這個叔叔即便恨他,也犯不著下這麼大本錢來還擊,莫非——

他疑念一動,閃過朱遜爍,向朱成鈳走近了兩步:“小九,你說實話,七郎當真不是你推下去的嗎?”

朱成鈞抬起頭來,卻沒開口。

朱成錩有點急躁,加重了語氣:“小九,我在問你話。”

楚翰林不願見學生犯下如此大錯,也從旁催了一句:“九郎,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如實說來便是。”

朱成鈞才終於道:“我早說了沒推,二叔不相信我,大哥也不相信了,還問我做什麼。”

“你空口說沒有就是沒有?”朱遜爍也逼近來,“七郎現在可還在吊著命!九郎,你實話說,大郎到底是怎麼逼迫你的,二叔剛才是氣話,其實二叔知道你被你大哥壓迫得一向老實,便有這份心,也沒這個膽。大郎怎麼慫恿你的,你隻要說出來,二叔都不怪你。從今往後,二叔管著你,保管不像大郎似的那麼虛情假意——”

朱成錩忍無可忍:“二叔,你這是當麵教唆九郎說謊!”

處於風暴中央的朱成鈞木臉以對,連眉毛都沒動過,但展見星也終於覺得忍無可忍,向楚翰林道:“先生,不能容九爺換身衣裳再來問話嗎?”

屋裡陡然靜了一瞬。

楚翰林醒悟,忙道:“正是。我粗心了,九郎這樣下去,也要病倒。”

當下朱遜爍還好,朱成錩不免有些訕然,朱成鈞光著腿在他麵前站了這麼會兒,他毫無知覺,還得一個伴讀看不下去提醒,疏忽至此,之前那些“友愛兄弟”的作為未免就跟著朦朧了。

他勉強壓下了訕色,讓人帶著朱成鈞先回去換衣裳,朱遜爍的最終目標不是朱成鈞,倒也沒阻止,隻是又和朱成錩吵起來。

等朱成鈞換好了衣裳被帶回來,爭端的中心已指向了展見星。

羅知府正在問她:“你既然沒看見七公子怎麼落的水,如何站在九公子這邊,肯定不是他推了七公子?”

展見星道:“小民沒看見七爺落水,但是看見九爺救人了。九爺若推了他,就萬萬不會救他,就算被小民撞見,也可以找理由拖延搪塞。真容七爺生還,被七爺指證,才沒有逃脫罪責的餘地了。”

羅知府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推斷,朱遜爍不認,提出異議:“難道現在七郎指認九郎就完全不作數嗎?七郎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展見星一時沉默,這個結確實難破,朱成鈳當時搬起磚塊砸了自己的腳,如今卻也成了一項力證,從常規角度來說,他不會自己要把自己淹死,那就似乎應當有個凶手。

羅知府沉吟片刻,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展見星,你仔細回憶一下,如實回答本官,九公子下水救七公子,是在你出現之前,還是之後?”

這是個關鍵問題,羅知府抓住了。

倘若是之前,那麼朱遜爍所言“撞破”就不成立,如果是之後,那朱成鈞的嫌疑毫無疑問就加大了。

展見星腦中空茫了一瞬,這一刻,她不知是不是該感謝朱遜爍從一開始就不停地在找朱成錩的麻煩,努力地要把這口鍋扣他頭上去,以至於她根本沒時間將事發經過完整說出,於是到現在,她還可以有餘地做個選擇。

謊言還是真話的選擇。

她看著站在人群之後的朱成鈞,他換了衣裳,但頭發還是有些濡濕,那是拖著朱成鈳上岸時被他死死拽住所致,秋果和趙勇一起關進了柴房,沒人服侍他,他自己收拾這些,便丟三落四,沒那麼周全。

一縷發絲有點滑稽地貼在他臉側,他好像遲鈍地覺出不舒服來了,抬手把抓開,然後發覺到她的目光,向她看過來,眉目不含任何喜怒情緒,當然,也沒有一絲暗示。

無辜又無情。

不能再拖下去了,展見星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地響起:“小民不知道。”

“為何不知?”

“這麼簡單的問題有什麼不知道的?你是不是存心包庇?”

羅知府和朱遜爍的聲音一同響起。

“因為,當時九爺背對小民。小民頭一次進王府花園,恐怕衝撞了什麼,腳步放得很輕,也未發出聲音,據小民猜測,九爺應當是不知小民到來,但——不能完全肯定。”

羅知府點了頭:“本官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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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泱一群人走了,轉去朱遜爍居住的宮室裡繼續爭論,同時看一看朱成鈳的病勢。這是羅知府的提議,他也需要親眼確認一下朱成鈳的情況是不是真那麼嚴重。

朱遜爍巴不得叫他看一下朱成鈳現在多慘,好在向皇帝哭訴的時候多些分量,一口便答應了。學堂內,便又隻剩了展見星和朱成鈞兩個人。

“你生氣乾什麼。”一會兒之後,朱成鈞開了口,前排他自己的座位上都沾了水,他就坐到了後排,歪著頭打量展見星,“又不是我叫你扯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