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7244 字 3個月前

桌上滿滿當當。

姚進忠殷勤地解說著:“小主子, 您嘗嘗這茶, 是才販到大同來的明前龍井, 老奴派人采買了些,自己是不敢用的, 專供著主子們偶然動念, 來踏青小憩時敬上。可是巧了, 才買來,小主子就下降了,這茶竟是專門為小主子備上的了。”

“您再嘗嘗這個炸糕, 雖是莊子上的野意兒, 不值什麼錢, 不過新鮮才出了鍋,鬆脆可口, 隻當給您解個悶兒——”

“把你們的賬冊拿來給我看看。”朱成鈞打斷了他滔滔不絕又想去介紹另一道糕餅的話頭。

姚進忠:“……”

許異:“——咳咳。”

他被茶水嗆了一口。

不為彆的,彆人不知道這位爺的底細,他身為伴讀還能不知道嗎?《三字經》才學完,剛開始讀《百家姓》,一筆字寫出來活似刀劈斧砍,就這樣, 張口敢問人家要賬冊?!

許異倒不是想嘲笑朱成鈞,他隻是有點著急,朱成鈞自己不會, 那自然要伴讀服其勞, 可問題是他也沒學過看賬冊啊!

他盯著朱成鈞, 然而朱成鈞根本不看他,他隻好又去看展見星,指望得到點提示,或是能用眼神商量個對策。

展見星表情淡定許多,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向他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許異茫然,但叫他不要開口的淺一層意思他是領會到了,便識相地把嘴閉上。

“小主子,這,”姚進忠終於反應過來,陪笑道,“這需要整理一番,一時半會兒卻拿不出來。”

朱成鈞追問:“為什麼?”

單從表情看,他實在一點不心虛,再也看不出他才開蒙半個月,學問隻停留在蒙童上。

姚進忠便被唬住了,他常年在莊子上納福,不認得朱成鈞,也不清楚他的情況,得了朱成錩的命令後倒是想打聽一下他,今早姚氏進城,他就囑咐過了,但誰知朱成鈞來得這樣快,姚氏還沒回來和他通過氣呢!

心裡沒底,這賬冊就不能輕易交出去。他隻有想著扯道:“小主子來得不巧了,正趕上農忙時候,您才進莊子的時候看見了,種子才撒下去不久,地裡的活多著呢,大爺交待這事又交待得急,從前那些舊賬有大半已經繳到府裡去了,如今老奴手頭有的不多,且又雜亂,小主子要知道什麼,不如問老奴罷了,老奴心裡一本賬倒是明白的。”

他說了一串,朱成鈞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動,道:“你才說我來得巧了,轉眼又說我來得不巧,那到底是巧還是不巧?還是我就不該來?”

他這一句裡現了鋒利,許異原來是忍住了沒開口,這會兒是真不敢開口了——他知道朱成鈞是王孫,但從沒領略過他王孫脾氣的這一麵,嚇住了。

展見星淡淡幫了句腔:“姚莊頭不必擔心,賬冊全不全,怎麼看是九爺的事,您這裡沒有的,九爺可以向大爺要。九爺不是苛刻的人,那些都不與您相乾,您隻管把這裡有的拿來就是了。”

姚進忠一時僵在原地。他以為朱成鈞此來不過隨便走動走動,看他來時跑得一陣風的樣子也不像多有城府,他馬上請安,把莊子能拿出來的好東西全招待上來,就是想一頓馬屁把這新主子拍暈了,轉一圈玩樂嗬了就走,少年小貴人麼,懂得什麼,就是王府裡的親王郡王們,也不見得懂莊稼上的事。

不想他不懂歸不懂,卻非常會要東西,張口就要了賬冊,帶來的幫腔也不是個善茬,一句連一句直接就頂了上來,讓他連個糊弄的退步都沒有。

少年也許無知,鋒芒卻是獨屬。

這讓姚進忠感覺照麵還沒一刻鐘,他肺都被頂疼了。

“那,小主子稍候,老奴這就讓人取來。”姚進忠再乾站了片刻,實在沒有可推脫的餘地了,隻好轉身出去。

朱成鈞叫許異:“你跟他去拿。”

許異頭一回得他吩咐辦事,縱然不懂,也忙鄭重地應下了:“是。”

緊緊跟去姚進忠身後,背影都寫滿使命感。

等他們都走了,展見星麵上撐出來的淡定也沒了,忙問朱成鈞:“九爺,我剛才那句話沒說錯吧?”

她比許異裝得好,但心裡也不是那麼有底,畢竟生人生地方,頭一回幫忙辦差事,她不確定自己的分寸拿捏怎麼樣。

在這方麵,朱成鈞要比她強得多,他再不被欺淩再不受重視,也是王族,打小浸淫其中,出身見識都不是平民可以比擬的。

“沒錯,錯了也沒事,你愛說什麼說什麼。”朱成鈞的真麵目也露出來了——但他不是生澀緊張,而是坐不住,把一盅茶喝了,就站起來招呼展見星,“走,我們出去逛逛。”

展見星鬆下心神,答應了,跟他出門。

朱成鈞沒走遠,抬頭望了一下,繼續往外走,走到院子外麵時就停了下來。

鄉下地方大,院子敞闊,院門也不小,門前一左一右,各植了一棵槐樹。

這兩棵槐樹應該種了有些年頭了,十分高大蒼勁,樹乾粗壯,樹冠蔥鬱,正是暮春時節,一串串潔白的槐樹花從嫩綠葉間垂掛下來,幽香襲人,豐茂喜人。

朱成鈞扭頭道:“這個花不錯,我們摘些回去熏屋子。”

展見星微笑了一下:“九爺,這是好東西,不但可以熏屋子,還可以做吃食,我娘用它包過餃子。”

朱成鈞眼睛幽幽亮了一下:“是嗎?”

展見星一時未解他那個問句的隱藏含義,道:“九爺,你等一等,我去找根竹竿打些下來。”

槐樹花雖用處多,但正常年景裡不是值錢物事,展見星在南邊時,巷子口種了一棵,盛開時節多的是小娃兒爬上去摘了玩,故此朱成鈞要,又本是他莊上的出產,她也沒顧慮什麼。

她進院子轉了一圈,卻沒找著合適的竹竿,隻好出來:“九爺——?”

朱成鈞從高高的樹冠裡探出身來:“乾嘛?我正要喊你,你把衣襟張著,我拿不住那麼多,你接著。”

他手裡已經摘了三串槐樹花,嘟嚕著擠在一起,香得又幽靜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