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2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9337 字 3個月前

坊主本來的證據可多了,堂外那些打手都是證據,他快被打爛的賭坊也是證據,但現在他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小小小人——”

給外鄉人下套他智計百出,可跟國朝郡王玩花樣,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呀!

這裡麵的賬非常清楚:就算他給朱成鈞潑臟水潑成功了,然後呢?郡王砸他間賭坊隻算白砸,親自動手都算給他麵子,可他把郡王得罪得這麼死,不要說往後在崇仁還怎麼混了,這條命保不保得住都很難說。

“——都是小人的錯!”坊主腦筋還算動得快,一咬牙,哭喪著臉直接認慫,“是小人沒弄清楚情況,又瞎了狗眼,認不出郡王爺的金麵,小人給郡王爺賠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彆和小人這爛泥一樣的人計較!”

他說著,就砰砰對著朱成鈞磕起頭來。

展見星拍驚堂木喝止了他:“先不要吵鬨!既然你承認誣告,那事情究竟如何,你從實招來。”

坊主忙道:“是,是。”他眼睛往外看,招呼散兵敗勇中的其中一個進來,然後忙又道,“稟大老爺,剛鬨起來的時候,小人不在附近,是這個管事的鎮不住場,去叫了小人,小人才下來的,事由經過問他最清楚。”

展見星便目視那個管事:“那你說。”

青了一個眼眶的中年管事喪眉搭眼地道:“回稟大老爺,當時郡王爺進來,小人見他儀容不凡,便想上前服侍——”

秋果探頭:“你是看我們爺像個肥羊吧。”

朱成鈞的不事奢華隻是相對於朱成錩朱議靈等人而言,他往普通百姓中一站,那差彆仍然是有的,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他起碼不窮,榨得出油水來。

秋果這回插話,再也沒人敢嚷著要打他的板子了,管事的忍氣吞聲地回了他一句:“小人不敢。”才接著道,“正這時候,小人見到郡王爺直接向著李訓導走了過去,似乎是認識的樣子,李訓導當時在玩擲錢——”

賭博上的事展見星真不懂,問他:“擲錢是什麼?”

“回大老爺,是種比較簡單的玩法。”管事回道,“就是排出六枚銅錢,全擲成背麵的就算贏,視約定不同,也有要全是字才贏的,小人這裡,是以背麵為準。”

展見星點頭:“本官知道了,你繼續說。”

“是。李訓導玩了兩把,郡王爺就在旁邊看著,玩到第三把的時候,小人正要上前搭話,問郡王爺是不是有意下場,就聽見郡王爺說了一句——”

他頓住,不敢說,小心翼翼瞄朱成鈞,朱成鈞自己說了:“我說,都是出千,沒什麼好看的,走了。”

“我隻是叫秋果走,誰知道他們都跳了起來。”

展見星眯了下眼,深深又冷冷地看了朱成鈞一下,才轉去問管事:“郡王說對了,所以你急了?”

管事嘴裡頓時像含了顆核桃,他既不敢砸自家招牌說是,也不敢指責朱成鈞說不是,咕嚕了一陣,一個能叫人聽清的字也沒說出來。

還是坊主膽大些,賠笑道:“沒有沒有,小人豈敢——”

朱成鈞手掌一翻,掌心八枚銅錢:“哦,這裡六個是你的,兩個是李振的,你要不要當堂溶開驗一驗,到底裡麵摻沒摻東西?”

坊主:“……”

他眼睛又瞪大了,同時如被掐住了脖子,和管事一樣也隻發得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咕嚕聲。

他最大的失策是不知道朱成鈞的身份,若真是個普通的外鄉人,眼下完全可以說是朱成鈞早有預謀來訛他的,可他現在說一位郡王費勁吧啦弄兩枚假/錢來害他?他敢說,也得有人信哪。

李振霍然轉頭,瞪著他:“你真的在錢裡弄了鬼?你出千?!”

坊主並不怕他,且如今外麵那麼多百姓都看見了這一幕,他的買賣大勢已去,更沒好氣,道:“李訓導,這話彆人問得我,你憑什麼問呢?你手腳乾淨,你在郡王爺跟前跳什麼?”

李振哪裡還聽他的,如入魔障,眼眶整個都泛了紅,道:“是你坑了我,都是你坑了我,你把我的家產還來——!”

他大叫一聲,爬起來撲倒坊主就要打他,坊主哪裡肯認打,兩個人糾纏成一團,還是展見星喝令衙役下去,才把兩人拉扯分開。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來人,先都把他們關押了。”展見星發完令,又點了站在最靠前的一個衙役的名:“元寶賭坊犯紀亂法,多行不義,林開運,你出去彙齊快班的羅順,立刻去將其查封起來。待其中不法事理清楚後,再行審問。”

衙役之間有分工,林開運就是負責值堂役的皂班班頭,而快班即是一般人所熟知的捕快,專管緝捕辦案等事宜的。

“是!小人領命!”林開運紅光滿麵,這一應聲更堪稱振聾發聵。

查封賭坊!

這是怎麼樣的一件大肥差啊!

抄一次夠吃三年!

新縣尊太夠意思了!

坊主傻了,見到林開運腳步如風地往外走,慌亂又下意識地去夠他的褲腳:“林班頭,你不能這樣,我們是有交情的——”

三班衙役,他每一班都送過禮,每一年都沒缺了啊。

“呸,誰和你一個坑害人的賭坊有交情!”林開運毫不猶豫地啐了他一口,大步流星地去了。

“天哪,他們居然弄摻假的錢來給人賭,怪不得我隔壁的張大哥賭了沒半年,把房子都賭進去了。”

“我隔壁的那老蔡頭也是,唉,好好的閨女,賣了人做妾。”

“都說十賭九輸,真的不假啊——”

嗡嗡的百姓議論聲浪潮一般湧進來,坊主癱倒在地上,由著衙役把他拖走,再也使不出力氣掙紮了——他也不敢掙,百姓已經有上來打他的架勢了,就這樣,他被拖出去的過程裡也挨了三兩腳。

李振比他好些,他自家造業坑自家,百姓還沒興趣來打他。

人都拖走了,百姓漸漸散去,展見星起身,向朱成鈞道:“請郡王與我到二堂一敘,有些問題,還需請郡王交待清楚。”

二堂是縣令辦公的地方,做審訊用的時候比較少,把人請到二堂,算是更私密一點的地方,但堂中尚存的兩三個衙役仍舊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新縣尊彆的不說,這官威可真大啊,見了郡王也不倒,聽聽這用詞,叫人去“交待清楚”。

展見星不是佯作,事實上她的怒意還壓抑住了,等走進二堂以後,她轉了身,勃然道:“九爺,你什麼時候染上的賭癮?!”

朱成鈞道:“我沒賭癮。”

“你不要狡辯!”展見星氣急了,不自覺真把審問犯人那一套拿了一點出來,“你沒賭癮,彆人玩錢,你看兩把就知道彆人出千?還是雙雙出千?!我看賭坊那些人不一定有你這份眼力!”

“你老實說,到底什麼時候染上的?我去京裡那半年,還是我到崇仁這陣子?”

……

秋果蹲在窗下,縮了縮脖子,發愁地歎了口氣。

展伴讀好的時候是真好,可凶的時候也是真凶啊。

他家爺也是,都做了郡王了,還叫人這麼管頭管腳,就這樣,他還好意思說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