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6312 字 3個月前

展見星的文書在兩日後寫好了。

她這回沒越級行事, 按部就班地向上呈報給了撫州府,新任撫州知府才來不到半年, 對治下的情況剛剛熟悉, 一看, 一個頭變作兩個大, 兩個郡王神仙打架, 是他一個小小知府摻和得起的嗎?硬著頭皮往臨川郡王府走了一趟,朱議靈自然絕不承認, 他就拿此當了回話,補上兩筆,然後以 “茲事體大,不能擅決”為由,直接往上報到布政使司去了。

布政使司看罷,派下官員分彆詢問了朱成鈞與朱議靈一回, 見兩方各執一詞, 便表示也不能決, 又往京裡上報去了。

這未必是官員們都不負責任亦或是其中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宗藩們鬨家務,和民生沒多大相乾,地方官員犯不著沾染, 讓皇帝去判決最好。

朱成鈞對此無所謂, 他並不指望誰給他做主, 該做的事, 他早都做完了。而這麼一層層報來報去, 半個月一晃過去,他的傷也養好了,為了給予朱議靈壓力,他仍不出門,叫人弄個椅子抬著,把他抬到校場上去看儀衛們操練。

這個校場比代王府的小多了,不過他的儀衛也就兩百多人,湊合排布得開。

朱成鈞從前沒上心,領著儀衛們出去溜達一圈看出來了,他這些手下不隻是廢,是非常廢。

那就該練練。

孟典仗怎麼練他的,他就怎麼練儀衛,至於儀衛們身體素質及年紀都跟他少年時不可同日而語,他不管,就這麼練,三天一過,把儀衛們練得哀鴻一片。

有儀衛不服,朱成鈞也不生氣,也不罵人,要過兵器來,坐著和人打,把不服的儀衛打到服,連滾帶爬繼續去練。

王魯以探傷的名義來過一回,帶了許多禮物,在校場邊上曬得汗如雨下,回去就凜凜然向朱議靈進言:“王爺,我們得抓緊了,崇仁郡王於府中苦練儀衛,顯見暗恨在心,對這次遇刺,絕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展縣令那邊,他的上書已經往京裡轉呈了,倘若派了欽差下來,就麻煩了。”

朱議靈把一瓣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丟開,抹了把嘴,才開口:“你慌什麼,我代王家堂兄那府邸,就像個篩子一樣,處處漏風,要查他,能費多大功夫。”

王魯有點不解地道:“那王爺至今沒有動手,意思是——?”

“本王有那麼點不甘心。”朱議靈摸摸肚皮,“我給他設的亡命局,怎麼現在繩子扣我脖頸裡來了?勒得本王怪不舒服的。”

主有憂,王魯立刻請罪:“都是在下考慮不周,未曾詳細打聽得那位七公子——”

“不是他的事兒。”朱議靈揮了下手,“他是栽贓了我,但是這後麵一環扣一環的,未必還跟他有關係,我瞧他沒那麼大本事——真有,他不會被人一慫恿,就直接行了刺殺之計,這法子見效快,解恨,但倘若不成,後患無窮,不到萬不得已,這都是不該使出來的絕戶計。”

王魯遲疑地道:“那王爺的意思是,我們暫緩行事,先放過了他?”

“緩不下來。”朱議靈又搖頭,哼了一聲,“一緩,緩到朝廷的欽差來了,那箭不論是真是假,總是刻著臨川郡王府的徽記,要查一定先從我們這裡查起。是你禁得起查,還是我禁得起查?”

王魯不能答,他心知肚明——都禁不起。

這件事讓人難受的地方就在於,即使察覺出不對勁,還是隻能順著已劃好的道走,跳不出去。

“本王得再好好想想,想想——“”

“王爺。”

有內侍站在門外,雙手捧著一封信:“京裡來消息了。”

朱議靈坐直了身體,王魯走到門邊去接,回來遞與他。

朱議靈擦了擦手,接過來,撕開一看,臉色瞬間沉下。

他慣常是個瀟灑風流笑口常開的閒王形容,一個人的麵具戴久了,漸漸也就有幾分要當真,哪怕對著自己人時,朱議靈也極少擺出過這般嚴峻麵容。

王魯不由賠著些小心問道:“——王爺,怎麼了?京裡這陣子似乎太平得很。”

“可不是太平麼。”朱議靈慢慢地道,信箋很單薄,隻有一張紙,他一眼已經掃完,嘴角習慣性要往上揚,但是揚不上去,便變作了一個不陰不陽的奇怪神情,“不但太平,宮裡,還新添上喜事了。”

王魯領參讚之責,往腦子裡尋摸了一圈,陡然反應過來,失聲道:“莫非——”

“添丁——啦。”朱議靈拉長了語調,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信箋撕成了兩片,又撕成四片,直到撕成一小堆碎得不能再碎的紙,他隨手一拋,灑得滿屋都是。

“王魯,你說,本王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朱議靈說著,衝他哈哈一笑,“他那小崽子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本王這裡,一年又一年,總是個時機不到,忙來忙去,忙成了一場空啊!”

王魯知道他此刻心緒極端不好,事實上,他的心也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沉。

皇帝還沒登基那會兒,成婚多年,膝下無子,有心的宗藩們私下沒少說閒話,寧王係也不例外,及到登基,皇帝都快三十了,終於蹦出一個兒子來,但那麼一根獨苗,仍然是讓人心下浮想的,直到現在,有一又有了二——

皇帝的江山更穩了,他們,卻是如坐針氈了。

遙想當年,先帝驟然離世,皇帝倉促登基,內政交接未穩,外有漢王起兵,真是風雨飄搖,那個時候漢王寫信來,他們未嘗不動心,但籌備未足,不得不忍下,在江西這個新封地裡積蓄力量。可他們在努力,帝脈也沒閒著,不過六七年過去,百姓安居,國運昌隆,皇帝還補上了自己膝下空虛的隱憂,放眼望去,竟儼然是一個盛世了。

“……天命,難道真有所歸?”朱議靈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