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7989 字 3個月前

展見星力持鎮定地把文書放過一邊, 站起來想把鬥篷解下來還給他:“郡王爺——”

她摔在雪裡發愣那一會凍得不輕, 回到值房隻能靠著一個炭盆取暖,實在耐不住寒, 才把他的鬥篷穿起來湊合一下, 哪知道,他居然還會找過來。

她剛開口, 被朱成鈞打斷:“我不冷, 不要衣裳,你出來, 有話問你。”

展見星怔一下,值房裡還有另外一個官員在, 她不好多說什麼,轉頭低聲與他交待了一句,便走出去。

六科值房緊鄰午門,出來便是一片寬闊的走道,走道前方,漢白玉石建造的五座金水橋並列延伸出去,那是每逢朝會官員們上朝的必經之地。

值房裡不暖和,外麵更冷, 展見星一開口,就哈出一口白氣來:“郡王爺有什麼要垂詢下官?”

朱成鈞一身素服,行在她旁邊, 倒似閒庭散步, 他說話的聲音略為低沉:“皇上病了?”

展見星微訝道:“——對。”

不料他開口便是正事, 她說起這些自如得多,想了想,補充道,“八月裡病的,本已快將養好了,結果十月初大同生亂,皇上氣得病情又有所反複,如今還在靜養當中。”

她說得很細,朱成鈞聽了,點點頭。

說到大同,展見星想到了朱成錩的死,雖然他是活該,但於朱成鈞來說,祖父祖母,父親,長兄,與他血脈最近的親人們已全都從這世上離去,她忽然有點不好受,低聲道:“郡王爺,請你節哀。”

朱成鈞卻未領情,漠然道:“我沒什麼可哀的。”

展見星:“……”

行吧,他想得開也好。

朱成鈞又問她:“皇上生的什麼病?”

展見星猶豫了一下:“說是腹疾。”

對於皇帝這病,她心底是有疑惑的,好好的健壯男子,忽然就有了纏綿病榻的趨勢,而隨後病倒的汪皇後病得更重,將近四個月過去了,竟一直未見外人,宮裡因此已經有了些不好的傳言出來,她處皇城之中,多少聽見了點。

那些傳言有些荒誕,未必是真,但由此可以看出,已經有不少人覺得這件事不尋常了。

“你覺得不是?”

展見星坦白道:“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似乎牽扯到宮闈之中,我不便打聽。”

朱成鈞隨口道:“怎麼不便?你要是打聽,該比彆人都方便。”

展見星一怔,反應過來他是說錢淑蘭——難為他居然沒忘記,還想得這麼快。她搖頭道:“不,我不能問,我也不想問。”

她與錢淑蘭的關係可能會在將來發揮作用,但眼下無疑是桎梏,她要是探頭探腦地去瞎打聽,落到皇帝眼裡可不知該怎麼想了。再者,她當時幫助錢淑蘭隻是想給母親留一條路,並不圖自己的幸進,所以本心確實也不想卷到後宮裡去。

朱成鈞勾了下唇角:“隻有你才這麼想了……”

換成彆人,有這條捷徑,不知該怎麼削尖腦袋琢磨著去利用。

展見星莫名,道:“錢妃娘娘是後宮嬪妃,我本就不該——”

“錢妃?”朱成鈞側頭,“不是嬪嗎?”

展見星意識到他才上京,許多消息是滯後的,便解釋道:“錢妃娘娘九月時晉封了。”

朱成鈞並不真的在乎錢妃,不過順口一提,聽見了,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展見星在中樞任職,當然知道他被召回的事——隻是沒想到這麼巧,會先在宮道上撞見一回。以皇帝召他的用意,他以後恐怕免不了要和京城方麵打些交道。她心內掙紮片刻,還是低聲提醒他道:“郡王爺,京中情勢似有不妥,尤其涉太子事,倘若有旁人來和你閒話,你最好不要理會。”

她知道以朱成鈞的為人,並不會主動關心這些事,隻是怕他不經意中了彆人的謀算,故此忍不住透了口風。

朱成鈞微有意外地回望了她:“太子怎麼了?”

他不是意外太子,那個小孩子怎麼樣,他全不放在心上,他隻是沒想到,她還能把這種事提醒給他。

展見星沉默片刻,還是回答了:“宮中有傳言,太子不是皇後娘娘親生,而是錢妃所出,皇後——陰奪人子。”

雖然皇帝封鎖消息及時,但那個宮人在宮道上嚷出太子身世時,在場人數不少,又怎麼可能真的完全隱瞞住,更彆提皇帝隨後不知為何,還試圖將太子交由錢妃撫養,這反常更加助長了流言的滋生。

朱成鈞驀然停住腳步,關於錢淑蘭的過往在他腦中一一閃過,他肯定地開了口:“什麼傳言,這就是事實,展見星,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展見星啞然,知道瞞不過他,隻有默認。

“原來如此——”朱成鈞失笑。

他笑的是自己,她在他眼皮底下,居然能把這麼要緊的事瞞住他這麼多年,他這一生所有的蠢,全都犯在了她身上。

他應該自嘲,可是這種情緒遲遲泛不上來,她從前為什麼不告訴他,與現在為什麼告訴他,理由其實一樣:不想他作為身份敏感的宗室,卷入到有關國儲的事件裡去,這對他沒有好處。

有一瞬間,他有點生氣,她為什麼不索性對他壞到底,可是很快更多的熱意就從心底不可控地翻湧了上來——他知道她沒彆的意思,私情與公義在她那裡分得清清楚楚,就像她用那麼乾脆的方式了斷他的念想以後,還能客客氣氣地叫他“郡王爺”一樣。

但,他還是忍不住。

即使這種歡喜令他自己都覺得無聊,也還是歡喜。

他繼續走起路來,但眼神沒有看路,而是定在她清秀的側臉上:“展見星,我也提醒你,皇上身體比你想的要差。”

展見星吃了一驚:“怎麼會?皇上隻是在靜養,內閣的先生們都是這麼說的。”

“不差,就不用召我回來了。”

“那是因為代王府引發了民亂,而王府裡無人可以約束。”

朱成鈞道:“對,但也不對。我問你,瓦剌與寧藩,孰重?”

展見星怔住。她不是答不出來,相反,她一口就可以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