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6860 字 3個月前

又一個年熱熱鬨鬨地過去了, 天慶二年開春, 遙遠的草原上傳來了動靜,瓦剌遣使攜文書入朝,要求和談,恢複邊市。

泰寧侯撤軍以後,兩邊就停了戰,瓦剌在第二次交鋒時吃過虧,到這會兒終於緩過了氣, 但寧藩內亂也平定了下來, 瓦剌一方麵趕不上來討便宜,另一方麵,雙方的使臣斷絕了這麼久,朝廷方是無所謂,泱泱大國,樣樣自給自足, 瓦剌就不行了,一口鐵鍋都造不出來,莫不成回去茹毛飲血罷?

於是, 終於撐不住了, 要來言和。

使者住進了會同館, 朝廷上則開始爭吵起來。

言和這個事, 大部分官員倒不反對, 幼主在朝, 本來就不宜再啟戰端, 但之前瓦剌不老實,多次犯邊,如今來求和就罷了,還要求重開邊市,有些官員就不想答應了。

“那蠻夷之地,本無我們所需之物,從前開互市,乃是皇恩浩蕩之下與他們的恩典,彼等夷人目無法紀,又不思感念,竟以刀兵相向,如今想和又要來和了,依下官之見,隻當嚴厲斥責,餘者再不必理會!”

“正是,若輕易答應了,還隻當是我們怕了他,那些夷人狡猾得很,做生意也時常不好好做,喝了二兩酒就開始尋釁滋事,還要大同加派守軍前去約束,費事勞神得很。又何況,焉知他們不是借著邊市的名頭,伺機入關來作亂?”

“方禦史此言差矣,那邊市又不設在大同城內,隻要命守軍多加巡視,哪裡就容易叫人混進來?且先帝時也曾開過,本有成例可依,並不違祖宗律法。夷人若不懂規矩,朝廷派專人去,多加□□便是,正也可揚一揚我朝的禮義。”

“嗬,夷人若能教化,就不會千百年來都如此了,其狼子野心,我看再過一百年也不會變!”

“以本侯對瓦剌人的了解,方禦史說得一點不差。本侯以為,當對瓦剌的堅壁清野之策實行到底,將他們放逐、困死在草原上,如此時日一久,自然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這句話話音一落,原本激昂對吵的兩派官員都靜了一靜——因為說出這句話的是泰寧侯,舉朝之中,隻有他與吞並了韃靼後的瓦剌交過手,論起對如今瓦剌的了解程度,誰也比不上他。

他的意見,也令人不能不慎重考慮。

但方學士直起了身,意味深長地道:“侯爺,倘若瓦剌遊蕩在草原上,不甘困苦,再次南下侵擾又當如何?”

泰寧侯振聲道:“那本侯出戰便是!”

聞得此言,有幾個官員在心裡暗暗搖起了頭——朝中自有有識之士,泰寧侯這一招以退為進,逼迫瓦剌,實則仍是要戰之意,誰又看不出來?

方學士不曾再開口,心中已有了決定,他是托孤之臣,兢業至今,終於求得一個和平局麵,怎會願意輕易打破。

朝堂上自管吵鬨,下了朝後,他便去求見朱英榕。小天子本來不管事,但他有意借此來個一箭雙雕之策,所以必得要經一經小天子的手。

朱英榕卻並不在文華殿裡。

展見星迎出來相告:“太後忽染春疾,內宮來報,皇上前去探望了。”

方學士看見她出來以前的站位,點了點頭:“今日是你與皇上講讀?”

展見星躬身:“正是下官。”

屬官們負責的事務不一,給皇帝講讀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展見星到朱英榕身邊三年了,還是第一次做這件事。

她於今春終於滿了任期,過吏部考核後,升成了從五品的右諭德,身上青袍沒變,胸前補子換成了白鷳。

不過不是說做了諭德就有權利給天子講讀,講官這個銜,得另外加,她就是被朱英榕親口授命以後才可以躋身講官的行列。這也就意味著,從此與皇帝有了師徒名分,皇帝雖不似尋常人家師禮那麼重,對講官也要比對一般臣子客氣些的。

方學士若有所思,道:“正巧,你與代王有舊誼,便去請他進宮一趟罷,有樁事,要借重於他。”

內閣大臣指使一個五品官跑腿當然指使得動,展見星壓下些微訝異,應道:“是。下官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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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鹹熙宮。

錢太後確實病了,但勢頭並不沉重,無非是意態較尋常恍惚,飯食也有些懶怠取用而已。

朱英榕聞訊急急跑來的時候,錢太後正倚在窗下穿針,好好地繡著花樣。

聽見宮人傳報,她一怔抬頭,微笑道:“這點小事,怎地還驚動皇上了?”

朱英榕走到她跟前,打量著她的臉色,道:“母後可傳太醫看了?都病了,怎麼還勞動做這些事。”

錢太後一邊以針挑了一下發鬢,一邊反手將繡棚扣到炕桌上:“沒事,我天天這麼安閒著,哪裡有什麼病症?大約隻是犯了春困。”又道,“皇上放心,這不勞什麼神,我不過打發時間而已。”

門邊一個內侍於此時跪下:“是奴婢多嘴了。這陣子從娘娘屋裡端出來的飯食總是沒有怎麼動過,今早上用得尤其少,奴婢實在憂心,才大膽與娘娘身邊的姑姑建議了一聲——”

朱英榕一回想,每日晚膳是他陪著錢太後用的,他叫人伺候慣了,不大想得起來去注意彆人的狀況,但確實有宮人勸進而錢太後搖頭罷箸的印象,便忙道:“母後怎麼哄我?有事沒事,都該叫個太醫來看看才放心。”

就轉頭吩咐人。

一個宮人應聲而去,朱英榕這時才去看那內侍:“木誠?起來罷,你能用心服侍太後,很好。”

木誠慢慢站起來,低頭道:“皇上開恩,叫奴婢來太後娘娘這裡服侍,奴婢的日子從地底過到了天上,自然該全心全意。”

錢太後轉頭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木誠來了一年多,一向本分,要論這個人本身,沒做過什麼能令她生惡感的事。

但同在宮中,木誠從前是怎麼招致先帝發怒,以至將他從朱英榕身邊趕走的經過,她早就聽說過了。

她一點也不想把這麼個人留在身邊,可朱英榕心軟顧念舊情,而她與朱英榕間的情分是後來才有的,不論她心裡對長子的愛多麼深切,中間失去的那些年不可彌補,這也令她麵對朱英榕時,比尋常母親要多一份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