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碎響。
靈力纏繞青磚, 毫發無損。
老頭膝蓋下卻明顯凹陷下去。
老頭慘叫出聲, 像案板上的活魚般瘋狂擺動身體掙紮, 卻混雜在外頭起哄想瞧姑娘的聲音裡,外頭誰也聽不清。
仙子笑:“我都是為了你好呀。以後你可以讓孩子們孝順你,享受膝下兒女成群的歡喜了。”
她說著再次揮下青磚, 重重砸在老頭另一側的膝蓋上。
老頭再次哀嚎, 痛的以頭搶地,滿臉是淚、血與唾液,狼狽不堪。
仙子扔下青磚,拍了拍手:“你還有七天才能離開這監牢。七天之後我倒是要看看什麼神仙醫修能治你的腿。”
戌三和蜀六來開門,仙子轉身離開, 再也不多看一眼。
兩個書生已經被嗜血仙子嚇傻了,縮在角落裡。那仙子理了理裙擺, 其中一個書生忽然道:“我記得她!我見過她——”
另一個書生帶著哭腔道:“我也見過,在我噩夢裡!”
書生:“不是!她是今年科考的女秀才,咱們去填補考的錄名冊的時候,有她!咱們當中, 唯一不認識的人就是她!”
俞星城聽到了這兩個書生驚恐的對話,轉過頭來, 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道:“原來是你們。”
她對著這兩個書生笑起來:“你們的曹主考怕是救不了你們了。”
兩個書生嚇呆了:“你怎麼會知道曹主考——”
俞星城不回答,笑一笑, 跟著兩個緝仙廠的官差出去了。
俞星城回去的路上很放鬆。
戌三和蜀六給她租了輛馬車, 不放心, 一直送她到集賢處外。
俞星城歪坐在車內發呆。
好像一身輕鬆了。
她拿到官身了。也自由離家了。
一雙腳總有辦法治。自己的路總有辦法走下去。
但她也覺得莫名的……有點孤單。
雖然說她來了這世界,一直有些孤單。但之前她還要想著在家中存活,努力讀書參加科舉,以及如何報複這垃圾俞家,反倒衝淡了她穿越之後的孤獨感。
如今坐在這兒,或許有些矯情,或許隻是完成了許多大事後的空落落。
她漸漸感覺到自己用一雙遠隔的眼看著周圍,看著這個世界。
雖然她一直都沒覺得自個兒有過家,但日後她真的要完全獨自麵對這個世界,然後自立門戶了。
挺好的。也挺……茫然的。
到了集賢處下了車。她站在集賢處外貼著舉人大名的紅紙前頭,因為今日喜慶,還掛了不少紅燈籠。
秋風拂過,她在門外呆立了一會兒,就聽到氣喘籲籲的一聲呼喊:“星城!”
核桃舟從天上降下來,肖潼鈴眉楊椿樓三人都在船上,鈴眉率先從船上跳下,急急忙忙到她麵前:“緝仙廠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俞星城搖頭:“沒有。你們三個,怎麼……在外頭?”
楊椿樓也跑過來,抓住她胳膊,吸了吸鼻子:“我們幾個本來都在院裡等你,可我越想越害怕,就和她們一起乘坐法器跑出來,到緝仙廠門口等你。我看你被那兩個官差押出來,也不敢跟你搭話,生怕他們把你送到城外殺了你,就一路跟在後頭!心說他們要是發了難,我們就動手,把你劫走!幸好他們送你回來了——你沒受傷吧!”
俞星城心裡忽然一顫。
她覺得自個兒孤單的時候,覺得自己用一雙冷眼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的時候。
卻有人在後頭一路護著她,擔憂的望著她。
俞星城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有點眼睛發燙,她捏住楊椿樓的手,隻低聲道:“沒事,我很好。讓你們久等了。”
肖潼看著她,笑道:“那就好,走吧。我們回去。”
回到了四人居住的院內。
白天她們仨幫著給她做漆包線的那些工具,都給收好了,堆在她屋外頭的窗下。
鈴眉一路聒噪:“哎,主管婆子說,鄉試結束了,這附近的租金都要大跌,我們給她賺了這麼好的名聲,她就願意不加錢,讓我們多住一段日子。”
肖潼點頭:“是,上頭得了消息。說是蘇州府因為承辦萬國博覽會,需要很多官員,我們這波舉子,估計大半都要被派遣去蘇州做些臨時的官職和工作。所以現在還不能離開,要等上頭安排。哦對,如果我們要去蘇州,我兒估摸會來找我,到時候也讓你們瞧瞧。”
也就是說,她們暫時還不會四散回家。
院裡掛著紅燈籠,光華浮照,她們這一個多月來經常吃飯閒聊抹牌的石桌上,擺滿了酒菜與蠟燭,顯然是等著她回來慶功。
楊椿樓歡歡喜喜的牽著她坐了過去。
肖潼拿起酒壺,給四個杯子裡都斟上甜酒,她畢竟是其中年紀最大的,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其實,我來鄉試之前,心裡很不安。我倒是真沒想到會遇上你們。要知道,孤兒寡母在家鄉也不好過,我與我兒相依為命,此次來考試就是因為負擔不起二人的路費,所以將他寄養在家鄉的鄰居家。”
肖潼第一次說起這些:“我丈夫死後,我慌了很多年,一直到來考試的時候,我甚至都在想,我一個婦人真能為自己謀得一官半職麼?真的能以後在世上立足麼?說來……住進這兒之前,我一直覺得太孤單了。”
鈴眉讓她說的,短眉毛似乎跟要哭似的抽動起來,又笑了:“誰不是呢。我可是家鄉裡出了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耍刀,又殺豬,長得還不好看。我爹娘都勸我不要再修煉了,這次來鄉試,都是我一氣之下跑出來的。”
楊椿樓抿了一口甜酒,吐了吐舌頭:“我要是不說的慘點,是不是對不起這局麵了。但其實,我過的還挺好的呢。”
肖潼挑眉看她:“你不是父母雙亡寄養在堂叔家麼?我們都煽情的時候,你倒是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