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寰觀念或許跟人不一樣,仰頭道:“本來就沒什麼好介意的啊。這王後是萍水相逢,你又不會把她帶回家。隻要你不把彆人帶回家,就沒人能威脅老子的地位。”
……怎麼聽都像個大度的皇後。
俞星城忍不住道:“所以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熾寰一愣,抱著胳膊,坐在床上:“……當一直會陪你的人。哼,他們都是過客,隻有我不會走。”
俞星城說不出話,這家夥總是混不在意的說出一些很觸動人的話,她忍不住撲過去,伸手一陣亂揉熾寰的頭發。熾寰伸手推她:“彆破壞老子的發型——”
倆人躺在床上,熾寰蕩著腳,興奮地說起來他覺得印度的奇怪事情,俞星城連日趕路都覺得有些疲憊,一邊應著他,一邊眼皮子打架。想要早些休息,就有一位女使傳話,說拉克希米王後來拜訪她們了。
俞星城:“……”
這要是把美人王後換成什麼中年皇帝,就是□□裸的性騷擾了。
熾寰一下子坐起來:“草,老子隻是一說,她這個點來,就是對老子地位的挑釁,我他媽——!”
俞星城連忙攔住要拔出滔天杖的熾大哥:“肯定是公事,你就縮床裡,不許露臉!”
熾寰瞪眼。俞星城趕緊一陣搓腦袋:“讓你聽著總行了吧!”
她急急忙忙的把化成小蛇的熾寰藏進被子裡,出門前去迎接。
拉克希米換了一身白色金邊的紗麗,著裝比白日更正式,全套的珠寶首飾在兩側女使捧著的靈燈下,熠熠生輝,她這時候看起來更像是要浩浩蕩蕩的來睡俞星城了。
俞星城表情似乎顯露出了一點內心的惶恐,畢竟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如此膽大的王後。
拉克希米似乎很喜歡她這擔驚受怕的表情,大笑起來:“我知道你會說英語,我這裡有一副象碁,我們叫它恰圖蘭卡,聽說也傳到了中原,你們漢人也會下這種棋,要來玩嗎?”
俞星城自然不能拒絕,拉克希米的女使將一個盒子放在屋內的桌麵上,棋子上頭有一些圖形,拉克希米坐在桌子對麵,簡單講述了一下每個棋子的地位,規則跟後來傳入中國的象棋差不多,俞星城笑:“您先手?”
女使們退下,屋內燭光明亮,隻剩她們二人。
拉克希米鋪開棋子,笑道:“不必緊張,白日的話不過是個玩笑,邂逅也總要雙方相互吸引才行。我隻是第一次見到東方美人,有些好奇。你有著傳言中百合花一樣的纖細安靜,而且還像馬一樣貞烈自尊,像鹿一樣敏銳機警。但顯然是一個以公務優先的合格女官啊。那我便是來與你探討公事的。”
俞星城看向她眼睛。
拉克希米眸如琥珀,她開始走出第一步棋,托腮道:“你想了解什麼?你們已經做出了怎樣的判斷?要如何,大明才願意派兵與英國開戰呢?”
俞星城垂著眼睛,也拿起了玉石製作的棋子,道:“抱歉,但王後,我可對您的國家沒什麼信心。”
拉克希米挑眉:“哦?”
俞星城輕聲道:“我聽說印度常見的語言就有三十三中,每一種語言的使用人數,都超過了百萬人。就因為這一點,各地的士兵隻能在當地戍衛,因為他們離開了自己居住的地區,就語言不通了。而且至今全印度更像個極其零碎的聯邦,不統一的不隻是語言,更是貨幣、稅率、計量單位、馬車輪距。不知道一輛裝滿大米的馬車想要從加爾各答到達德裡,要被收稅多少次?能否有任何一條貫通的官道?”
拉克希米沉默著,拿起棋子,吃掉了俞星城的一個卒。
俞星城:“而這些的統一,在同樣多民族的中原,已經早在兩千年前便被統一了。越是統一,就有越大的慣性,慣性有好有壞,但至少在麵對戰爭與發展時,還是有好處的。”
拉克希米半晌道:“是,如果我們也想修建鐵路、公路,必然難上加難。但印度也有自己的慣性,就是我們的宗教。宗教才是這個國家聯合的基礎。”
俞星城慢聲道:“說來宗教,在我看來這確實是印度凝聚的基礎,卻也是更大的問題。印度教、錫克教、耆那教、伊斯-蘭教、佛教,每一種宗教下都有幾大教派,經常發生流血衝突,但什麼衝突都比不上伊斯-蘭教與印度教的衝突。我想,您作為王後,一定信奉伊-斯蘭教吧。”
拉克希米笑起來:“你猜呢。”
俞星城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猜的,印度可沒有什麼宗教自由,皇室難道不是必須信奉伊斯-蘭教嗎?
拉克希米:“你繼續。”
俞星城:“你手下的大地主都是高種姓,你的士兵卻是低種姓,而且毫無乾勁——畢竟努力殺人可不如等投胎更能改變未來,你會選擇討好哪一方呢?拉攏大地主就要幫他們剝削低種姓,幫助低種姓就會被大地主厭棄,但兵力與土地你哪個都不能丟,不是嗎?你的子民中伊-斯蘭教徒與印度教徒相互抱團看不順眼,你若是追隨伊-斯蘭教,必定會讓印度教徒拋棄你而尋找新的代言人;你要是想要拉攏大批印度教徒,整個皇室都會視你為異教徒,甚至你可能會被謀殺,你又要選擇哪個教派呢?”
俞星城抬頭微笑起來,神情卻帶著冰冷,她抬頭吃掉了拉克希米的棋子:“如果我是英國人,我可以想出諸多辦法來離間這個分裂的國家,就算我敗退,我也可以有惡心你的辦法,讓印度陷入永遠的分裂與內戰。王後,在我看來,您就是踩在河流薄薄冰麵上的大象,朝任何一個方向挪動,都可能萬劫不複。”
拉克希米的表情終於認真起來,既不魅惑,也不玩味,她收起笑容:“但拯救一個國家,並不需要在各個方麵做到完美,世界上也沒有完美的政治。我隻需要大勢。”
俞星城搖頭:“大勢不是你能造的,那你就隻能賭了。可我不是個賭徒。大明也不是。”
拉克希米半晌道:“你剛剛問我信奉什麼宗教,對嗎?但或許我是這片土地上的異類,我唯一信奉的隻有一點:這個世界上如果有神,那也不用管他!去他媽的毗濕奴,去他媽的真主,我就要在真主的光輝下殺死丈夫、強|奸男人;我就要在三億三千萬的神的注視下中觸碰不潔、反抗因果。我隻信奉,我能走到今天,隻因我把神當玩物當工具。你不是賭徒,但我是,我在與命運做賭!而我有信心,能讓你與你的國家為我下注!”
俞星城看著她:“你的不同,才是我沒下定論的緣由。那不如我們就這樣來一場棋局上的對戰,我要看您如何見招拆招。”
作者有話要說:印度局勢真的稀巴爛,一直到現在也是。但這位王後也會竭儘全力。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