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雨(1 / 2)

俞星城沒睡好,一夜雷雨,她翻來覆去的,腦子昏沉的像是泡進了水壇裡,心卻砰砰亂跳總覺得自己還不能睡著。

熾寰也沒心大到那種地步,不過他似乎因為受傷而顯得十分疲憊——或許他的疲憊也有彆的緣由,但熾寰陪了她一會兒便撐不住了,腦袋靠在她被褥外頭呼呼大睡,睡得後來整個人橫躺在俞星城腰上,就跟一塊柔軟的大海帶似的攤睡著。

俞星城覺得好笑也覺得挺安心的,聽他平穩的呼吸,還有他壓上來的重量,俞星城覺得自己的不安似乎也能被壓住了。

不過她瞧了一眼床頭的懷表,發現自己四點多還沒睡著之後,就也有點放棄睡眠了,乾脆伸手去捏熾寰的鼻子,去玩他的臉。以熾寰脾氣的不拘小節,中途被她差點弄醒也都沒有生氣過,隻是蹭的更近了。

俞星城手指摸摸他睫毛,又摸摸他臉頰,熾寰皮膚一直比她想象中要好,雖然屋裡連月光也幾乎沒有,但她能依稀看見熾寰垂下來的跟燕雀尾巴似的睫毛,還有鼻梁,因為睡太深而微張的嘴唇。

或許是無聊與焦慮,俞星城難得有大片的時間去仔仔細細的瞧他。而且是單方麵的瞧他。

似乎是因為他的目光熱烈,言語直接,俞星城平日裡其實不太敢直直地盯著他看。因為怕熾寰那張嘴裡驚天破地的說出什麼話來。

那種她不願意承認又戳中現實的……傻情話。

但她發現自己確實不是那種有激情的性格,她的感情就像是爬山虎常春藤,在每一個夜晚裡悄悄抽芽,在每一個雨後蔓延生長,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又爬滿了牆已經不太能離得開了。

熾寰吧,說他傻,他又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十分色氣;說他色吧,他又老是因為一些小互動就一驚一乍。

她手指蹭了蹭熾寰上嘴唇,他唇色生的豔麗,也挺有彈性的,她有那麼點心猿意馬,又忍不住憤憤的想:她可不是熾寰這種傻純大妖怪,她見多識廣有什麼怕的,若是明天無事,便把他按住嚇一嚇他,讓他懂點厲害,也少吹一點要當情感導師的鬼話。

她稀裡糊塗的想著,就聽見外頭打燈起來,急急行走的聲音,聲音朝這邊傳來,俞星城撐起一點身子,伸手拿了懷表,點亮靈燈瞧了一眼。五點多了。

哪怕是上朝也就這個點起,更何況這幾日不可能上朝。

一會兒,就聽見青腰叫道:“大人,是司禮監的人來了。”

俞星城把熾寰推下去,裹上衣服才繞過屏風,就聽見了王公公的聲音:“俞大人,是奴婢著了急,顧不上那些禮便到這兒來了。是宮裡急召,還請您快快收拾進宮吧——官服也不必了,隨便穿套燕服便是,皇上不在乎這些。”

俞星城推開門,外頭暴雨亂吹,王公公縮的就跟個紅綢緞裹著的烤鵪鶉似的,頭上的通天冠快飛了,他緊緊拽著兩邊的掛繩,狼狽的不像樣:“俞大人快點快點。哦對,溫大人那兒來消息了嗎?”

俞星城小跑著到衣櫃前頭,一邊換衣服一邊還回廊上的王公公道:“溫大人的渡鴉淩晨到,今日還沒去查看,青腰,你去看看消息,快,用飛的去。”

青腰啾啾化作小鳥,穿過雨簾滑翔而去,王公公瞪大眼睛呆了一會兒:“我隻見過有貴人府上養低級小妖的——”

俞星城一邊到鏡子前頭挽頭發,一邊想:最尊貴的大妖還在我閨房裡睡著流口水呢,您就彆一驚一乍了。

她放下右屋的紗簾,隻穿了一套淺青繡灰燕的圓領袍子,素髻外連帽子也未戴,便往外走。青腰銜著一封信從東邊房頂上疾飛而來,一下子撞在雕梁上,鳥和信一同掉下來。俞星城連忙托住,把青腰放在奴仆手心裡,拿著信便要開。

王公公手放在信上:“不急。”

俞星城點頭:“好,去車上再讀。”

王公公:“奴婢的意思是說,將信拿給皇上之前,不要看。”

俞星城一愣,捏住信封,矜持的點頭:“好,知道了。”

王公公看起來比以前更老更瘦小,他拎著**的衣擺在前頭引路,和俞星城到正門外,在一群撐著油紙傘的奴仆太監的簇擁下,登上了馬車。

王公公不好跟她一起擠車,便是俞星城獨坐。她審視了一眼手中的信奉,比平日要厚重不少,上頭痕跡也很重要,甚至她瞧見一些灰黑色的指印。以溫驍的知禮整潔,怎麼會留下這樣的指痕。

俞星城心頭亂跳,她緊緊握著那封信,隨著奔馳的車馬而顛簸。

俞星城聽到成群結隊的奔跑聲,她打開一點車窗,外頭竟然烏壓壓有不少錦衣衛或金吾、羽林、府軍等衛軍,他們踏開泥濘,手持玻璃油燈奔跑著。俞星城並不算是住在高官或世族聚集的街坊,可她遙遙看到十幾道如波浪般的灰瓦的遠處,有一些橘紅色的火光與灰煙,還有朦朦朧朧的尖叫聲。

而且這樣的橘色火光似乎不止一處。

王公公騎馬過來,人淋的像一個落水猴子,卻一把將車窗合上大半,隻給她留了一個小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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