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1 / 2)

皇帝猛地轉過身來:“你是說要朝廷出麵,當這個‘替天行道’的義軍?”

俞星城緩緩站起來:“因為總是要清算的。這些士紳集團能夠發家的根基,都是在於海運商貿擴張期,朝廷未能從根本反製,隻能從麵上打擊。抄過多少家,罰過多少稅,卻一點也沒組織他們的壯大。臣自然是支持商貿通航,支持建廠開工,隻是如果官商隻靠壟斷鹽鐵做一些基礎的生意,如果朝廷的幾大銀行都開不進蘇杭,如果織物、鋁銅與外貿商品的價格都被他們控製,我們抄再多家,也都隻會迎來下一波反噬。”

她堅定道:“如果不想讓江浙廣閩和王朝割裂,血腥的掃蕩無法避免。不論哪個朝代,哪一次改革,被屠殺的都是地主,如果必然要傷筋動骨,不如趁著這一次的民意。推倒重來。”

皇帝走過來,背著兩隻手,凝神看俞星城的臉。

俞敬唯和小燕王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俞星城比皇帝矮小一些,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直視皇帝:“晉商有股俸合作、財東夥友已有百年,晉商徽商與豐海三大銀行是大明資金量最大的銀行,甚至我們在奧斯曼也有分行,但這裡頭有一分錢能被您管嗎?有任何一筆交易是您能查閱的嗎?銀行業的重要性就算被戶部早已重視,但能改變現狀嗎?以後您再開東洋北洋華僑商會也沒用,再多的商路,也是給他們的銀行開辟的。大英是豪紳買兵打仗,豪紳開拓商路,但咱們呢?朝廷做了嫁衣,卻隻能靠強權與收稅管理,這根本就是落後和畸形的。”、

皇帝:“而你是要連土地都收回,連銀行都搗毀,你要知道那些地區每年給朝廷提供多少賦稅?”

俞星城語氣挑釁:“比你把這些豪紳都拔除之後回收的資金還多嗎?”

皇帝指著她:“我說的是未來!天下貿易橫行,我們毀了一遍,就是落後!就是明年後年,五年內,從大明向外產出的商品越來越少,就是依靠海貿的許多人會餓死!”

俞星城:“我認為不會那麼久的。我們如今打開了商路,西洋南洋兩大商會在您的授意下變成了半官半商,這是個好的開端,隻要海外的需求還在,哪怕我們血洗過,重建也會更快。更何況天底下從未有不付出代價的選擇。”

俞星城:“如果根基不動,整座塔都會岌岌可危。因為現在到處都是朝廷該管但沒管,他們不該做但敢做的灰色地帶,今□□廷賦稅拿不到就說這個產業不該乾;明天這個行當賺了錢朝廷又大喜想去扶持,一切對商貿的存在與否的判斷,隻基於那個時候的政局,這才是真的完蛋!如果想要讓海貿商業得到的資金真正用於國家,用於軍隊,用於以後可能麵臨的更多的戰爭,就必須鏟斷過於不穩的根基,好好壘一座真金白銀的燈塔。”

皇帝緊盯著她:“你一向是這樣,看起來表麵所做的選擇是保守的,但其中的細節與支持你這樣做的理由又是激進的。你要朝廷控製銀行——”

俞星城:“還有交易,股俸等等。您覺得不支持官廠官商是因為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朝廷的工廠與商會都效益不佳。但完全私廠私商亦是對朝廷與百姓的壓榨。官督商辦,合資股俸,是商貿之未來。”

皇帝踱了好一會兒步,他走向了擺著圈椅的須彌座,卻未登上,隻是繞著走。

江道之將眼睛轉來看向她:“實行起來,未必會如此。”

俞星城:“天下一切事,都不可能如製定那般順遂。但掌控根基,朝廷才能天下之局勢再或逼近或放寬。”

江道之:“我們都知道這些風險。”

俞星城心裡明白,這看似是江道之與她對話,但其實還是江道之通過自己的嘴,把皇帝的想法說給她。俞星城輕聲道:“不過我相信,您心裡早已有了選擇,隻是這天下變化太快,我們的敵人不再是韃子匈奴,而是整個世界上的強國,您是害怕,您想要斷腕,但又恐懼這變化中抓不住浪潮。但言以至此,隻看您要不要做了。”

她緩緩的坐了回去。

皇帝從須彌座後繞了出來,垂下頭,緩緩登上了須彌座,半晌才沉沉的坐在了圈椅上:“你說得對。我早已下定決心。你說讓朝廷當義軍,你認為該如何做?”

俞星城捋了一下袖口,坐在繡墩上一抬手,道:“我並無太多剿匪的實戰經驗,隻能提出一些想法,具體如何實施,還要看幾位將軍的想法。我本想過扶持叛軍中的一兩支,將他們塑造成某位名將的舊識,朝廷誤解但卻又對朝廷忠心的老兵,而後在他們做過一些‘義舉’,勢力壯大後,並非招安而是直接與朝廷和解聯手。但這種行動可能會突生變故,實在不易。”

“另一個做法便是朝廷派兵南下,卻私下自有口號,放下傲氣,將那口號編寫的儘量通俗,什麼殺豪強,掃地主之流,但其中卻要有大量的襄護朝廷,蕩清不公的話語。而後朝廷一路南下,打到哪裡,雖殺叛軍頭目卻可放走流民,而後在當地對豪紳抄家判刑。最好將各地瓜分豪紳的行動做的光明正大又浩浩蕩蕩,讓軍將樸素自製,卻把豪紳各戶那肥厚的裡子都掏出來給百姓看看。最後帶去朝廷即將要免農稅降工稅的消息。”

皇帝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說,讓朝廷軍搶了這些叛軍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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