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燈火通明有如白日。
“應天府仙官忽然調我們來池州府是什麼意思。我們是要東渡去平安京一帶震懾倭人,若耽擱了行程,海上撞見了風浪,那應天府擔得起麼?”鯨鵬甲板上的一名鵬員穿著輕甲,一邊搖動鐵柄收緊繩纜,一邊和同乘的鵬員抱怨。
“不過那應天府仙官說是會重新替我們觀天象,定航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咱們來池州,聽說是有異象,抓邪魔。”
“少他媽胡扯,抓邪魔動用我們?!還能拿鳥槍把邪魔打死?”他一說,其他幾個鵬員俱是大笑起來:“把那大炮塞邪魔嘴裡是吧!”
正說著,就看到譚、李兩位將領從上層窄道走過,二位快走談話之餘,似乎往窄道下的甲板上看了一眼,鵬員們立刻閉嘴,低頭四散乾活去了。
譚廬打開門來,請李興安入座。
門一關上,李興安又立刻從凳子上起身:“譚衛使,這突然轉至池州,文牘卻隻說配合欽天監巡使抓妖除魔,到了池州半個欽天監人影也見不著,這也太荒唐了。我夜不能寐,隻覺得是有人因北兵南兵不和一事,要讓我露出把柄!”
譚廬穿著殺氣騰騰的銀色曳撒,麵容胡須卻是一派恭謙溫和的君子相貌,他虛扶了李興安一把,讓他坐下,才道:“文牘既是扯上了欽天監,就沒有荒唐的事兒。欽天監的那些騰雲駕霧的,又什麼時候合過規矩,他們不來,我們就按著不動。但我得了消息……”
李興安滿臉惴惴。
譚廬:“小燕王之前在應天府,聽說是胡鬨的太厲害,看我們鯨鵬前來以為是來抓他的,說往周邊跑來了。說是跑到了池州。就怕小燕王當真以為我們來追他,那胡鬨性子,跟我們使上脾氣,怕是會跑到鯨鵬上頭來與我們理論。”
李興安拍著扶手,瞪眼:“怎的小燕王也冒出來了。池州著屁大的地兒,能容幾尊佛!”
正說著,一名鵬員跑上來,還滲著油汙的手套上托著個緞麵折子。
譚廬:“誰送來的。”
鵬員:“黑色官服皮手套,胸前不帶圖案,就膝瀾有點銀刺繡。禦劍到甲板上來的。人已經走了。”
李興安驚訝:“是欽天監的緝仙廠!快看看說些什麼!”
譚廬打開折子,半天才吐出一口氣:“……緝仙廠說有崇奉十一年逃的妖魔,逃竄至此地,說是那妖在應天池州等地已經盤踞兩年,怕的就是鯨鵬,所以要我們……協助抓拿。”
李興安在崇奉十一年的時候還京城,可不是什麼兩眼摸黑的地方官,他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麼。那時候逃的妖魔,能有善茬?
他腿一軟跌坐回凳子:“這……”
事情天大,俞星城這給人做妾的生意也要照常進行。
俞星城聽到二哥開路的聲音,嗓門裡也有隱隱的不安。
轎子逆著人流往前擠。
俞星城驚疑之間,就聽到路人議論紛紛,說的最多的不是讚歎和驚喜,而都是疑問驚恐。
這就是鯨鵬?
他們怎麼敢把鯨鵬開到池州來?
池州多少事與人要受影響,怕是仙鐘靈燈都要不得運轉!
池州府仙官在何處?為何不管?
二哥或許是怕她被人流驚擾,騎著馬到她轎子旁來,看她打開窗子,瞪了她一眼。
俞星城眼裡沒他,望著天,表情呆呆的。
其實俞星城是池州出了名的木頭美人。
不太愛抬頭看人,基本都是低頭發呆,一言不出,劉海都快垂到了鼻梁中段,再加上過於纖長的睫毛,給她臉上投下重重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長相。
雖然兄弟姐妹們有人說她長得漂亮,但二哥的身高,平日隻能看見俞星城的頭頂。
前兩年去為了考秀才,去應天府考試的時候拾掇了一下,細眉垂眼,白皙質弱卻又隱隱有點寶相尊華,跟生下來之後就沒受過人世間一點磕絆痕跡似的。
眉眼漂亮的甚至不像爹娘。
坐在那兒有種讓人凝神屏息的靜謐之美。
隻是這靜謐裡總隱隱透著點事不關己。
還有點不耐煩,無所謂。
此刻她滿眼都是天上的光華,像是隨時要飛天去與那鯨鵬齊飛似的。
二哥不忍,等她收回目光後,將窗子合上,硬聲道:“不必害怕,必定要給你安生送過去。到了溫家,少問少看。也莫要打探鯨鵬的事。”
俞星城亂想,溫家這少爺什麼時候來的池州?
溫家也算是出仙官的世家,鯨鵬入池州的事,難道真的跟他們有關?
轎子擠過人潮,進入了安靜的街坊,有燈靠近,似乎聽到前頭有人跟二哥道喜拜福,拱著手道:“奴幾個給俞家二郎道喜,主子特意讓我們在這兒迎著,轎子入門便是,這裡喜緞糖仁是呈給二郎的。”
二哥給送到這兒,竟有點心裡愧重,但想要與俞星城說什麼,卻做了十幾年兄妹沒好好搭過腔,他性子直,這時候演不出什麼情深來,乾脆在轎外一拱手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溫驍穿上了禮服西裝還戴上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