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相?!我以為……是建立邦交的官員,外相是什麼意思?”
皇帝道:“建立邦交不需要你。你要定的是大略,是應對天下格局的大略。英法紛爭,大明該如何做;瓜分奧斯曼,大明如何下嘴?這二三十年,大明一步步走來,每一處都是朕處心積慮的思量,你顯然明白朕的想法,朕的觀念。朕要你做的,就是再爭一步,讓大明躋身天下主宰之一。”
這從某種方麵,可以說是對外政策與國家戰略的製定者了……
俞星城緩緩吸了口氣:“如若您真的想讓我做這一位置,看來我日後少不了與江閣老的摩擦,也少不了東奔西跑了。”
皇帝一擺手:“之後不要再與朕商議這些事情了,與略兒討論吧。再過幾日,我便要把大事小事都交給他了。哦對,聽說他見了你嗷嗷大哭了?”
俞星城也替小燕王害臊了一下:“咳咳,也不算哭,就是太激動了。”
皇帝:“挺好的。以後你彆笑他,讓他哭吧。做個能掉眼淚的皇帝是不容易的事。”
而此時此刻,俞星城站在湛藍天空之下,她身著緋色官服位列群臣前排,僅在江道之之後一步,佇立在太子冊立儀式之上。
聽到外頭的號聲,便知事拱衛司已經在丹陛東西、丹墀東西陳列儀仗。抬眼四望,文樓、武樓也安放好了禮儀車略。群臣靠攏了一些,即將入殿,眾人也垂首肅然,俞星城離奉天殿的石階很近,她聽到了腳步聲,群臣禮,皇帝在司禮監眾監的簇擁下,於奉天殿落輿,進入奉天殿。
本應該是掌印太監孔元節捧皇帝璽印,俞星城微微抬頭瞥了一眼,竟然是秉筆太監之首——小燕王的大伴端著漆木雕盒。
侍儀導引聖駕,一路警蹕,皇帝腳下絲毫沒有蹣跚,威視群臣,走入了奉天殿中。
這才是小燕王登場的時候。他形單影隻的站在奉天門下,授冊寶官高聲喊了句什麼,他才緩步往奉天殿走來,在奉天門城牆後的東宮官員才隨著他走向奉天殿。俞星城看到了他的冕服,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微黑的肌膚,濃色眉睫與琥珀般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臣子,仍然在心裡惶恐的大喊著“異族、韃子”。
但當京師是當年的元大都的時候,到沒有人急的這樣要死要活呢。
在他緩步行走的時候,甚至有幾個臣子也不知是真是裝,竟然嗚呼一聲昏倒過去。
群臣卻大部分都目不斜視,甚至周邊侍立的衛兵也沒有走過來將他們抬下去,就任他們躺在原地。
小燕王腳下不停。
從今日起,俞星城要改口叫他太子了,可她不大習慣。
她忽然想起,前兩日小燕王還在猶豫,是否要給自己施粉,讓自己看起來更白一些。他苦笑道:“我小時候總是做這樣的事情,為了自己能變白,還朝宮內宮女後妃姐姐們討要變白的法子,甚至去拔眉毛——畢竟從小看得出來,我確實長得不像漢人。”
俞星城那時道:“可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啊。而且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穿衣打扮,吃穿用物,都很像是奧斯曼人。你是後來變了心境嗎?”
小燕王:“不是,是我父親死了之後,我才覺得,我從來不了解他,不了解他出生的國家。我想模仿他。以及,那時候舅舅因為我父親死了,對我百般疼愛,又封了‘燕王’這個離奇的封號。朝野內外有很多傳言,我母親就讓我做奧斯曼人打扮,來證明自己是異族,對皇位沒有競爭力。誰能想到今天呢,自打老三死了之後,我知道我隻能繼任太子之位,便將家中許許多多奧斯曼的玩意兒都扔了,連自己的穿衣著裝都變了。”
確實,如今小燕王雖然有點沒正形,但他再也沒有梳辮子頭,帶小帽與大穗,甚至連曳撒都少穿,多著圓領直袍,都是為了洗掉身上異族的感覺。
甚至江道之出謀劃策,在一些報刊上讓人匿名講述小燕王出使奧斯曼的故事,標題相當吸引眼球《燕王殿下出使奧斯曼竟秘密做了這些事!》或者《小燕王——兩個國度的太子,卻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但其實卻把哈麗孜之死安在了小燕王頭上,強調了小燕王明明是有奧斯曼帝國一定的繼承權的,卻反殺奧斯曼太後,把他們當做大明的半個敵人。而且還著重描寫了幾場海戰,隻把小燕王寫成了年輕的塞利姆,隻是更強更護國。
這個故事帶著強烈的民族爽文性質,立馬傳遍了各種瓦舍茶樓,編成了曲兒,沒人在乎邏輯,沒人在乎來源,但有人知道,小燕王最起碼心是站在大明的。
也是那時候,俞星城了解到,江道之真是個做事兒隻看效率,操縱人心一流的結果派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