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曙光(14)(1 / 2)

等徐樂山找到岑渺時,她和江拯兩人早已經是烏頭垢麵、渾身黑灰。

若不是岑渺那一招眸子夠亮。

怕是徐樂山都認不出來,他等岑渺進來,將留學要用的資料都遞給她。

“你考試都過了,這些資料我已經幫你準備好。文憑方麵你不要擔心。隻是這美國大學開學在即,我給你安排好了船,就在明日。”

前些日子,徐樂山為了幫岑渺申請留學的學校,和校長商量了下,給岑渺設置考題幫她拿到文憑。好在,岑渺不負眾望,所有試卷都是滿分。

岑渺接過資料,不明道:“明日?怎麼這麼急?”

“船票緊張。你再不走,我擔心後麵買不到票。再者局勢太亂,你早點離開,我也能早點安心。”徐樂山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在辦事。

“徐叔叔,你看....你能不能也給我弄張船票?”

徐樂山愣了一下,他看向江拯,“你要出國?”

江拯點頭,“是,我要和岑渺一起留學。”

江宏盛就在旁邊,聽到這,他猛地站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圈,才定定看向江拯,“你想好了?”

“想好了。”

“好,想好你就去。”江宏盛不敢再多想,如今他支持江拯的每一個決定,他連忙去打了個電話,通知讓輪船公司再多加一個人。

事情剛剛安排好。

外麵便響起陣陣槍聲。

岑蕙英從外麵跑進來,語氣慌亂:“鬼子進城了!”

徐樂山趕緊提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將兩人往外推,“快走,城區中心被占了!”

岑渺震驚,她與江拯對視一眼。

“怎麼可能?”

直到岑渺走出徐家,看著亂象,才不得不信。

城中昏天暗地,無數百姓背著行囊要外撤,槍聲在後麵追,倭寇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們驚慌失措,本就貧苦的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慌亂中。

岑渺隨著人流擠上了木船,同在船上的還有瑟瑟發抖的婦孺老人。

驚恐哭聲連天。

岑渺往岸上看去。

炮火連天,她朦朧看見前方還在誓死抵抗的戰士,看見被戰火踐踏的城區,看見那些被刺刀指著的百姓。

她的耳邊嗡嗡作響,天地安靜,隻有炮彈不斷炸響,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

“倭寇進來了。”

船緩緩開動,逃難的人們臉上都是麻木,岸上槍聲伴隨著戲曲聲,傳到船上。

那首楊門女將的京腔,緩緩轉轉,咿咿呀呀又透著無儘悲痛。

“恨倭寇打戰表興兵犯境,眾英雄將請長纓慷慨出征,忠心赤膽為國效命,湘江染紅鬼泣神驚,眾兒郎壯誌未酬疆場飲恨,這滔天碧血,訴不儘我滿腔恨呐.......”

1944年,6月18日,長沙淪陷。

岑渺曾在的前線,戰士們守城至最後一刻,直至全體傷亡殆儘。

倭寇攻陷長沙城後,又立刻分三路南下,一路直指長沙以南大後方——衡陽。

1.7萬戰士奉命死守衡陽。倭寇三攻衡陽,以排炮、毒氣、硫磺|彈反複轟炸,守軍當日傷亡4000餘人,戰士們麵對毒氣卻依舊堅守陣地,屹立不動,咬牙死守47天。

同年8月8日,衡陽淪陷,此戰,總計犧牲戰士9萬多人。

血染湘江,洞庭溢血,日月無光。

——

一個月後。

死寂籠罩著城區上空。

原本繁華的景象一掃殆儘,民不聊生。

長沙被占領期間,倭寇大量對當地百姓進行洗腦,對他們宣稱,他們的入侵是友好的,是不會乾涉華國本來發展的。

但,沒有人會相信。

不少百姓反抗,便被當場槍斃。

僅僅是倭寇入城當日,城中就死了四五千人,他們麵對婦老病殘從未停止過屠戮。

夜晚。

大量的倭寇包圍了賭場,燈火通明,原本聚在這的賭徒們被刺刀逼到一邊。

氣氛緊張。

二瞎子站在倭寇頭子旁邊,他看著坐在那沉默不語的付三,譏諷笑道:“三爺,這前段時間,我在你這發生的事,可還記得吧?”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二瞎子那天回去,子|彈取出後,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他無數次在腦海中想著怎麼從這付三處找回場子。

付三看著一屋子的日本兵,他點上了大煙,沒有半點慌張,手甩滅火柴,涼涼掃了二瞎子一眼。

“怎麼,這找到靠山,就想來我這顯擺?”

下井田撐|著刀,他仰了仰下巴,目光冰冷,說了一段日語。二瞎子聽完,負責傳話,冷笑一聲,“你走好運了,皇軍說城裡原本禁賭的規矩改了,現在開放賭場,讓你和皇軍合作。”

聞言,付三的臉沉了下去。

“長沙禁賭已經不是一兩年,你們現在卻要開放賭牌?”

他一眼就看穿了日本人的心思。

全民賭牌,為的就是毒害、侵蝕民眾的抗爭意識,讓民眾沉迷爛賭,沒有心思去反抗倭寇的統治。

“付癟三。”二瞎子諷刺一笑,“我奉勸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做生意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付三盤著核桃,“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就是上不了台麵。你這號召天下人都要來賭,我下了黃泉,怎麼和老祖宗交代?”

二瞎子卻冷笑:“那這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付三挑眉,冷笑,“虎子。”

“在。”虎子上前一步。

“砸了。”

付三說的輕描淡寫、不痛不癢。

仿佛要砸的不是他半輩子的心血,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玩具。

虎子沒有猶豫,帶著兄弟掄起早已準備好的大鐵錘,他們將賭城內砸的乾乾淨淨,原本金碧輝煌的賭城頓時支零破碎。

付三坐在廢墟中間,賭城裡僅有的昏暗燈光斜斜照著他,那道從裡側貫穿眉峰下的刀疤,仿佛在沉寂的空氣裡破開黑暗。

他冰冷的視線,看向角落裡被日本兵威脅得瑟瑟發抖的賭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