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2 / 2)

老師,你好 張小素 34253 字 3個月前

殷媽媽:“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以前你不是總跟鄭楠在外麵玩一會再回家的嗎。”

殷彭海低著頭沒說話。

殷媽媽又開始擔心:“怎麼,是不是跟同學鬨矛盾了?”

“能交個好朋友不容易,回頭趕緊跟人道歉去,聽見沒?”

殷彭海把心底的傷心和失落摁了下去,笑著說道:“沒……沒有朋友也挺……挺好的,早……早點放……放學回家,可以幫……幫你乾……活。”

天已經全黑了,街道燈光亮了起來,秋天的晚上格外冷,風一吹,骨頭都好像被凍住。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拐角街道,三個衣著時尚靚麗的女孩探頭看了過去,為首的說道:“就是他,六班那個結巴殷彭海,往我們班倒垃圾。”

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說道:“譚悅然,你確定嗎,體委不是說是被風吹過去的嗎。”

譚悅然看著手機上拍到的殷彭海和他媽媽一起掃垃圾的照片和視頻,答道:“放學前我去找過秦老師,秦老師說的,是殷彭海扔的,不會有錯的。”

“到時候把這些照片傳到學校論壇上,讓大家好好看看,清潔工的後代是怎麼往彆人班扔垃圾的。”

另一個女生是譚悅然的跟屁蟲,當即附和道:“就是,身為清潔工的後代,不子承母業發揚愛護環境的精神也就算了,居然還製造垃圾,人品敗壞。”

“還撿人穿過的鞋子穿,也不嫌有傳染病,以後在學校我可不敢從六班門口過了,萬一被傳染了怎麼辦。”

譚悅然看著殷彭海的背影,心裡的惡意一點點放大,漸漸把她整個人吞噬了:“走,給他點教訓去。”

今天運動會,一班輸了,她被六班的人推到風口浪尖上,當眾丟了人,心裡正堵著一口氣沒處發作。

譚悅然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大袋瓜子和爆米花,三個人一人分了一些。

短發女孩還是有點猶豫:“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老師知道了,會挨批評吧。”

譚悅然笑了笑:“放心,秦老師不會批評我們的,她本來就不喜歡一班那群人。”

跟屁蟲說道:“就是,要不然秦老師也不會告訴悅然往我們班扔垃圾的人是殷彭海了。”

譚悅然拆開一包爆米花,往地上扔了一把,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很多事情秦老師不方便做,我們這是在幫秦老師解氣。”

三個女生走一路撒一路,原本被打倒得乾淨整潔的街道變得滿是垃圾。

在父母、老師和朋友眼裡,她們都是好孩子,或許會有性格上的缺點,但絕不會乾出來這種亂扔垃圾欺負清潔工人的事。

心底的邪惡一旦被激發,像踏足到一個從未走進過的世界,不斷往下墜落,放縱、新奇、刺激。

殷媽媽看見地上飄過來幾粒爆米花,趕忙蹲下來撿,看見又飄過來不少,開始拿起掃帚掃。

今天風大,秋天落葉又多,地麵本來就不好打掃。爆米花輕飄飄的,被風一吹,落得到處都是。

要是被領導發現沒打掃好,準得扣錢。

殷媽媽對殷彭海說:“你先回家寫作業,彆等我了,這邊要花上一段時間。”

殷彭海看見走過來的譚悅然等人,見她們不斷往地上扔垃圾,氣憤地走了過去:“你……你們怎麼能亂……亂扔垃圾。”

譚悅然把手上的半袋爆米花往天上一揚:“我……我就亂扔……扔了又怎麼……樣。”

另外兩個女孩被譚悅然的語氣逗笑了:“彆學人結巴,不然就……就改.…..改不過……來了。”

殷彭海被氣得滿臉通紅,一著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你們……”

譚悅然把腳底下的爆米花踩碎:“我們亂扔垃圾還不是跟你學的。”

殷彭海想到自己往一班扔垃圾的事,覺得理虧,轉頭不再理她們,幫著媽媽一塊打掃衛生。

殷媽媽拿著掃好的一簸箕垃圾走到垃圾車旁,準備倒進去的時候被譚悅然一把打翻了,又得重新掃。

殷彭海看見,氣衝衝地走過來:“你……你們到……底想乾乾乾乾……”

他已經被氣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些人欺負他不要緊,反正他已經被欺負慣了,欺負他媽媽不行。

殷媽媽看見兒子攥拳頭,趕忙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她們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家裡有錢,惹不起的。”

她掃了一輩子大街,見過很多比她們更過分的人,不是她沒骨氣,是窮人的無奈。

眼看著譚悅然要把手上的瓜子揚出去,殷彭海趕忙去搶,不讓她亂扔。

他一急,沒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譚悅然碰倒了。

譚悅然被同伴扶起來,看見自己的手掌被地麵磨破了一點皮,哭了起來:“我這雙手是彈鋼琴的,你給我賠!”

同伴指著殷彭海:“你怎麼能出手打人呢!”

譚悅然拿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班上一個暗戀她的男生,告訴自己被六班的人打了,那個人還是往一班的觀眾席扔垃圾的人。

很快,那名男生帶著好幾個男生,烏泱泱地趕了過來,譚悅然在一旁顛倒黑白,煽風點火,那個男生根本不聽殷彭海解釋,上來就要揍人。

鄭楠等人吃好晚飯,順便在附近散步,遠遠看見一班的一群人圍著一個人。

“操。”

他看清楚是殷彭海,帶著六班的人跑了過去:“一群人欺負一個人,好意思嗎?!”

一班的轉頭一看是六班的,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們沒有蠢到在馬路上當街打架,被警察或者老師抓到不好,把打架地點定在了打架聖地,學校後門的友誼路三號巷。

並達成默契,不許報警,不許告訴老師,不許帶武器,拳頭定勝負。

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就是這麼容易熱血上腦,哪怕天塌下來,哪怕被人揍死,尊嚴也不能丟。

兩個班的人分成兩撥,各自站在一邊,做著整齊劃一的動作,拿出手機打電話,叫各自班上的人。

運動會雖然結束了,兩個班的矛盾依然沒有得到解決。

不管有沒有譚悅然被推倒,或者殷彭海被欺負,這一架都是必須要打的。

這是一個必然會發生的曆史事件。

“老子早看不慣一班那幫人了,”方瀚宇拿出手機打電話,“白越,趕緊的,十分鐘後學校後門,叫上老張他們。”

鄭楠下意識地把電話打給了班級活動積極分子謝成成,反應過來什麼,沒等對方接通就掛了,轉頭打給了彆人。

鄭楠打完電話看了看殷彭海:“你彆過來,先帶阿姨回家。”

殷彭海不知道該怎麼跟鄭楠說話,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了

鄭楠指揮六班的人:“先把這片的垃圾掃了。”

六班的人不由分說,把殷媽媽扶到路邊,讓她坐著休息,拿起垃圾車上的工具。

掃地的掃地,沒有工具的就用手撿,一點也不嫌臟,反正一會要打架,把手上的灰全抹一班的人臉上。

殷彭海走到方瀚宇麵前,搶他手上的掃帚:“我……我來吧”

方瀚宇伸長胳膊,使勁往地上一掃:“班裡的衛生都是你在維持,我們幫阿姨一點小忙是應該的,不用太感動。”

殷彭海頓了一下:“不……不是,你……你把掃……掃成堆的垃圾掃出……出去了。”

方瀚宇:“……”

“再掃回來不就行了嗎,多大點事,讓開點,彆擋著。”

男孩們在家裡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生活,根本不會乾活,但也很快找到了訣竅,越乾越趁手。

殷彭海插不上手,被趕去路邊陪他媽媽去了。

“媽,你……你怎麼……哭了?”

殷媽媽背過臉去,擦了下眼淚:“媽媽是開心,兒子在班裡有這麼多好朋友。”

一班的男生們冷靜下來之後發現了問題,已經有人在質問譚悅然了:“你們扔的垃圾?”

譚悅然理虧,開始找殷彭海的錯處:“是他先陷害我們班,往我們班扔垃圾的。”

“他還出手打我,我爸媽都沒打過我,他憑什麼打我。”

一班喜歡譚悅然的那個男生:“隨便吧,反正這一架必須打。”

說著指揮一班的人:“一班的,撿垃圾,趕緊的。”

六班的人一邊撿垃圾,一邊開始嘲諷:“偽君子,自己班的人扔的,又假惺惺地打掃。”

一班的人:“廢什麼話,一會打得你們叫爸爸。”

六班的人:“切,誰叫誰爸爸還不一定呢!”

一群少年一邊撿垃圾一邊互相打嘴炮。

謝成成在家裡吃完飯沒事乾,想出來找同學玩。本來想找方瀚宇,但方瀚宇和鄭楠他們在一起。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鄭楠。

然後他又想找嚴禮。

但嚴禮吧,住在永寧裡,跟寧老師在一塊,他要是去了,寧老師肯定得揪著他做語文卷子,這跟去學校補課根本沒區彆。

手機響了一下,謝成成低頭看見是鄭楠,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接。

他不記仇,但今天著實被鄭楠傷害到了。

要是鄭楠給他打兩個電話,並且跟他道歉,向他承認錯誤,求他原諒他,再請他吃必勝客和肯德基,他才會考慮一下。

鈴聲也就響了兩三秒吧,對方就掛斷了,謝成成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愛誰誰去,反正以後他不認識鄭楠這個人!

謝成成打了個電話給另外一個同學,想約人玩遊戲,一打發現占線。

又打了另一個,還是占線。

一連好幾個都是占線。

謝成成同學稍一思索就發現了不對勁,他們是不是背著他玩什麼好玩的去了,太不講義氣了。

終於打通了他同桌的電話,同桌的聲音聽起來很急:“成成哥,趕緊的,學校後門,一班的人欺負我們班的人。”

謝成成一聽,敢欺負六班的人,意思就是不把他這個代理體委放在眼裡了,那還了得,當即穿上外套溜出家門。

他一路打車來到了學校後門,熟門熟路地找到打架聖地,友誼路的第三條小巷裡。

他剛一進去,就被一個被人揍出來的人撞了一下,扶住一看,是方瀚宇,他的臉被人揍得淤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

旁邊地上兩邊整齊擺放著兩排書包,一邊是一班的,一邊是六班的。

戰局上來看,一班占了上風。

方瀚宇抓著謝成成的手:“那邊好幾個人打鄭楠一個人,你快去看看。”

謝成成攥了攥拳頭走了過去:“誰他媽趁老子不在欺負我們班的人?!”

本來還在圍毆鄭楠的三個身材壯實的男生全轉過頭來。

謝成成:“操!”

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

寧舒接到陶主任的電話的時候差點氣昏過去,就差那麼一口氣,她就離開了這個美好的世界。

陶主任在電話裡說道:“你離嚴老師是不是挺近的,來的時候叫上他,有個體育老師好拉架。”

寧舒火急火燎地往學校後門跑,經過青檸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敢浪費太多時間,衝樓上喊了聲:“趙老板!”

趙宇傑從二樓那間包廂裡探出頭:“寧老師,怎麼了?”

寧舒:“學生在學校後門打架,你趕緊過去。”說完就跑了。

趙宇傑轉頭對嚴喬說道:“聽見了吧,寧老師喊你了。”

羅明:“我怎麼聽著是在喊你。”

趙宇傑:“怎麼可能喊我,我又不是學校的老師,管天管地還能管著學生打架嗎。”

明顯是跟嚴喬鬨彆扭了,又不想主動找他說話,拿他當傳話筒呢,女人真是一種聰明機智卑鄙的生物。

嚴喬穿上外套,直接從二樓窗戶,踩著窗欞,從店門口的一根雕花柱子上下來了。

趙宇傑:“神速。”

寧舒一邊往前跑,一邊轉頭往後看,很快看見嚴喬跟了上來,莫名鬆了口氣,不再那麼緊張害怕了。

嚴喬腿長步子大,跟在寧舒身後,始終跟她保持半米的距離,就像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樣。

寧舒不說話,嚴喬也沒說話。

前麵有個紅綠燈,寧舒看綠燈上麵的兩秒鐘倒計時,想搶著時間跑過去,被嚴喬一把抓住了後脖頸:“不要命了。”

綠燈變成了紅燈,寧舒隻得站在原地等,因為著急,整個人動個不停,像熱鍋上的螞蟻,完全停不下來。

陶主任在電話裡說,六班和一班的大半個班的男生都過去了,打得不可開交,個彆女生也過去了,據說是當啦啦隊。

這幫孩子簡直瘋了,是她的作業留的太少了嗎。

嚴喬摁了下寧舒的肩膀,把她固定在地上:“沒事的,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跟校外的人打架,會有分寸的。”

兩人很快跑到了學校後門,老遠就聽見陶主任的怒吼:“住手!”

寧舒跑過來,看見場麵徹底失控,卷了卷袖子就要去拉架。

嚴喬把她提到一邊:“站著彆動,我來。”

說完走進學生堆裡,一手一個,一班的扔左邊,六班的扔右邊,從中間開出一條路來。

最後撿起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謝成成,扔到寧舒麵前。

寧舒拿出一張餐巾紙:“擦擦臉上的鼻涕。”

“說,為什麼打架?”

謝成成低著頭:“不知道,隻知道一班的人欺負我們班的人。”

六班有人站出來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寧舒轉頭走到一班的男生後麵,拽著譚悅然的胳膊,把她帶到最前麵來:“是你帶頭在街上亂扔垃圾,欺負殷彭海和他媽媽的嗎?”

譚悅然咬著嘴唇,不願意承認錯誤:“清潔工掃垃圾,天經地義,怎麼能叫我欺負他們。”

“而且,我是一班的人,怎麼也輪不到你來管吧,寧老師。”

陶主任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把在場所有學生的名字全記下下來,走到譚悅然麵前,臉色是罕見的嚴肅:“秦老師沒教過你們嗎,尊師重道,不管這個人是不是你們班的老師,都應該尊重。”

秦月香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一抬眼就看見寧舒和陶主任盯著她班上的學生教訓,當即就不願意了,老母雞護崽一般把譚悅然護在自己身後。

“兩個班的人打架,錯的是雙方,為什麼隻罵我們班的人,陶主任,我知道您偏心寧老師,可也不該是這麼個偏心法吧。”

寧舒走上前,氣憤道:“你自己問問,這個漂亮的高傲的小姑娘做了什麼。”

譚悅然又開始哭,咬著嘴唇直搖頭:“你們欺負我,都欺負我。”

此時,她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了,她正在準備藝考,要是事情鬨大,在檔案上留下這麼一筆,肯定會影響她考試。

陶主任被吵得頭大,請一個在交通部門工作的朋友調了馬路上那段監控視頻。

學生們在主任辦公室門口站成涇渭分明的兩排,老師們在辦公室裡麵看監控。

秦月香看著電腦屏幕上一邊撒爆米花和瓜子,一邊嘲笑殷彭海的譚悅然等三個女生,很久沒說話。

寧舒也沒說話,她們做的那些事,性質太惡劣了。

陶主任看了看秦月香:“打架的那幾個可以從輕處罰,譚悅然為首的這三個必須處分。”

“還有,殷彭海往一班的觀眾席扔垃圾的事,是誰泄露出去的?”

秦月香看著監控視頻,緊緊皺著眉頭。

她記得自己剛接手一班的時候,譚悅然的同桌是個家庭條件不太好的女生,每次在食堂吃飯,譚悅然都會多打一份肉,說自己吃不完,請同桌女生幫忙一塊吃掉,不然扔了就浪費了。

才一年多的時間,那麼好的孩子竟然變成了監控視頻中欺負羞辱弱勢群體的“惡霸”。

秦月香原本不覺得一個人高傲一點驕傲一點有什麼錯。

但監控畫麵帶來的視覺衝擊和心理震撼太大了,它把一個孩子的惡意赤.裸裸地展現了出來,任何一個看到的人都會感到心寒。

殷彭海往一班扔垃圾是她不小心說漏嘴的,譚悅然卻把這理解成了某種邪惡的暗示。

譚悅然會這樣做,完全是受了她的影響。

沒能向學生傳遞正確的價值觀,是她作為老師的失職。

秦月香垂著眉:“是我,是我故意透露給譚悅然的,她是受到了我的指使才這麼做的,我願意接受學校的任何處罰。”

寧舒知道秦月香這個人高傲,大多數時候也都很討厭,但她人不壞,不然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放過殷彭海。

陶主任說道:“秦老師,你想清楚,這是一個教師的思想品德問題,師德問題,一中建校五十年,最重視的就是師德。”

“你這樣做,受到學校的處罰是肯定的。要是有家長追究起來,還能不能繼續當老師都要另說。”

寧舒皺了下眉,她和秦月香同一年入職,第一次開教師會,校長讓她們做自我介紹,秦月香說她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當老師,想一直當老師。

片刻之後,陶主任推開辦公室的門:“對秦老師的處置會由校方開會商議之後公布。”

“還有你們這些打架的,下周一來我辦公室,記過名字了,一個都跑不掉。”

譚悅然質問道:“陶主任,憑什麼要處罰秦老師?!”

秦月香走過去,擦掉譚悅然臉上的眼淚:“以後不要再用這種語氣跟老師說話。”

她拍了下她的肩膀:“好好準備藝考。”

秦月香走到殷彭海麵前,對他道歉:“對不起。”

殷彭海有點慌張:“不……不是您的……錯。”

秦月香當著一班學生的麵再次向殷彭海道歉:“是我暗示和指使的譚悅然,所以向你道歉。”

譚悅然呆在原地,嗓子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怎麼都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嚎嚎大哭:“不是,不是秦老師,是我。”

最後,寧舒帶著六班的人,秦月香帶著一班的,一塊走出校門。

秦月香停下來對一班的人說道:“老師請你們吃飯,地點隨便挑,吃好飯去KTV唱歌,把班裡沒來的學生都叫上。”

一班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秦老師,明天我們寫一封聯名信給校長,一定不會有事的。”

“秦老師,我們以後不打架了,您還帶我們班好不好?”

……

一班的人群裡隊伍最後麵走著一個女生,她不斷轉頭往六班這邊看,終於跑到寧舒麵前,一邊哭一邊道歉:“寧老師,對不起。”

又對殷彭海說道:“對不起。”

一班有人在喊:“快點跟上譚悅然,一天天的淨惹禍,一會罰唱歌。”

一班的人在商量吃什麼,火鍋、燒烤等字眼不斷往六班這邊飄。

六班的人齊刷刷地看著寧舒,眼裡飽含期待。

被二十多雙眼睛同時注視著,寧舒:“現在已經快十點了,這個點怎麼還敢想著在外麵瘋玩,早點回家,做點語文卷子充實大腦,好好睡覺長身體……”

“走,去青檸,吃燒烤自助,嚴老師請客。”寧舒還沒叨叨完就被嚴喬打斷了。

這個男人一直站在她身後沒走,也一直沒吭聲,一出聲就在拆她的台。

學生們:“耶耶耶!”

“剛才打架打得我餓死了,趕緊的,走快點,後麵的同學跑起來!”

“一二一,一二一。”

……

寧舒:“不行,太晚了,會影響休息,長不高……”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群歡呼聲中,根本沒人聽她說話。

寧舒咬著牙閉了嘴,轉頭看了看嚴喬,想罵他,又不想跟他說話。

學生們吃好晚飯也不願意散場,排著隊逛馬路,往護城河的方向去了。

寧舒不放心他們,隻能跟著:“注意車,車車車,靠邊走。”

“馬路上不許打鬨!”

嚴喬當然也跟著,幫寧舒一塊維持紀律:“女生靠裡,男生靠外。男同學照顧好女同學。”

到了河邊,學生們趴在護欄邊,看風看水看夜空。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對著河麵大聲發泄:“啊,啊啊啊!”

後麵情況就開始失控了。

謝成成站在一塊石頭上大喊:“鄭楠是個大傻逼!”

殷彭海急了:“彆……彆這麼說……說楠哥。”

鄭楠也喊:“鄭楠是個大傻逼!”六班的每一個同學都很好,沒有人圖他的錢,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

謝成成轉頭揍了鄭楠一下,又重新抱在一起,被旁邊的女生取笑,給裡給氣。

謝成成趕緊解釋:“彆瞎說,我是嚴禮的人!”

一片歡聲笑語中,其他人也開始對著河麵喊。

“方瀚宇欠我二十塊錢,一個星期了還不還!”

“我不想上數學課,我討厭做數學卷子!”

“我不叫周招娣,我叫周思瑤!”

“我……我要好……好好學習!”

“我想中彩票!”

“我想文文身!”

“奶奶,我想你,你在天堂,還好嗎?”

“寧老師,請把我的手機還給我,裡麵有我妹妹的照片,她前年八歲,今年還是八歲!”

“爸爸媽媽,不要離婚好不好?!”

“周晴,我喜歡你!”

“誰喊的,站出來,趕緊的,彆慫!”

“我恨我爸爸,他老喝酒,還打我媽!”

“學習好累,我不想活了,但我不能死!”

“我得了絕症,還有四個月就死了,哈哈哈,開玩笑的!”

“不許開這種玩笑,六班的人都得好好的,考上大學!”

“我要考複旦大學!”

“清華北大任一都行!”

“我永遠愛六班!”

……

夜風很冷,少年人敞著校服,聲音穿透夜空,如果成長的煩惱能順著河水流走,該有多好。

寧舒站在學生們身後,聽著他們聲嘶力竭的呐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接近過他們的內心。

她看見了班魂。

不光寧舒在哭,好幾個女生都在擦眼淚,男生們突然懂了事,把身上的外套脫給女生穿。

嚴喬遞出自己的手臂,讓寧舒在他的衣服上蹭眼淚:“寧老師有沒有什麼想喊出來的?”

寧舒鼻子一把淚一把地蹭了嚴喬滿身,轉身站在學生們中間,衝著夜空和水麵大喊:“我沒有想要喊出來的!”

旁邊的學生開始不滿:“寧老師太過分了,我們都分享了秘密,您還藏著掖著。”

寧舒笑了一下沒說話,眉眼低斂,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寧舒讓學生們排好隊,直到把最後一個學生送上出租車,轉頭看見嚴喬還站在河邊。

周圍靜悄悄的,已經沒有人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獨。

寧舒走過去,準備叫他回家。

遠處的鐘樓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開始了。

寧舒看見嚴喬抬頭看著夜空,對著河流和漫天繁星大喊:“禮禮,生日快樂。”

“媽媽,生日快樂。”

寧舒從來沒聽見這樣溫柔又難過的聲音,像被人在心尖劃了一道口子,疼得無法呼吸。就算生著氣,也想安慰他,也想被安慰。

她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就被男人吻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