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離間計(1 / 2)

荀彧隻是斜睨他一眼,並無遮攔。

香藥同源,製香過程和炮製藥材一樣考究。不同香藥製作方向也不同,比如沉香需要熏蒸,檀香要炒製,荀彧將沉香掛到水甕上,等待水汽不再四散。

郭嘉攪著碗裡的蜂蜜,注意力全在荀彧身邊的酒上。

金漿玉液,一看就知道是極品。

他若無其事伸過手去,荀彧好似背後長眼,銅勺敲在郭嘉手背,郭嘉吃痛收回手,認命給荀彧打下手。

製香過程大多漫長難熬,郭嘉沒話找話,“都說這香道如醫道,君臣佐使,加以調和。沉香為君,則不用檀香,君香不可混合,臣香即可配沉香,又可配檀香,說起來,文若又是哪味香?”

這沒頭腦的話被荀彧聽懂了,他取下水甕上的沉香,慢慢碾碎去其泥土,回道,“鮮薄荷,氣烈而味辛,能涼膈發汗,虛人不宜多服。”

郭嘉對曰,“丁香,香氣濃鬱,嘗之麻舌,性味辛溫……”他忽然笑起來,“懷香握蘭,趨走丹墀。這味臣香儘可配君香。”

丁香又稱雞舌香,一般臣子麵見天子都會口含雞舌香,避免口氣不佳。

二者相比較,丁香比薄荷更佳,也能入宣室。

荀彧回道,“今日隻做建寧宮中香。”

郭嘉意味深長道,“誰可代者?”

荀彧反問,“香料有餘,為何而代?”

可這建寧宮中香,既有沉香,也有檀香。不過其中的檀香做了臣香。偏偏荀彧就認定了這味香。

香方談論到此為止,兩人心中均有了答案,郭嘉實事求是,“長公主病情如何了?”

荀彧研磨著手裡的艾草,多少覺得可惜。端午過後采摘的艾草陽氣不足,失了幾分藥性。

“兩日後議事。”

郭嘉了然,能議事就是代表好轉,他沒頭腦提起一句,“今日我見著劉公了。”

荀彧不做回應,郭嘉自顧自繼續說道,“長公主抱恙,他數回求見,徘徊門前不得進。”

荀彧將檀香投入甕中,先前被郭嘉盯上的美酒倒入其中,點火慢煮,不多時屋內充斥著一股酒氣。郭嘉眯著眼睛輕嗅,半口沒飲,人好似醉了。

醉了,有些話便口無遮攔了,“若是

長公主一病不起,這冀州牧之位,想必也無需換了。”

先前他數會和劉備碰麵,就是存了試探的意思。

這人著實有手段,有仁德之名不說,從他掌管冀州這半年時間內,上下官員沒有不服劉備的。郭嘉甚至想,要是沒碰上長公主,劉備自己也能闖出一片天地。

古往今來大才者,會被風浪一時擊退,但不會折戟沉沙。

荀彧停下動作,眼神不明,“你猜的,還是長公主親口和你說的?”

郭嘉卻不答了,伸手取了剩餘殘酒,坐那自斟自飲,半晌又道,“也不是不可。”

郭嘉暗指劉備可取代劉意,假使劉意出意外的話。

荀彧勸郭嘉收了多餘的心思,“長公主已在好轉,劉公以仁德出名,再無可能。”

郭嘉攤手表示無辜,“非是嘉所想。”

荀彧當然知道不是郭嘉,郭嘉說的那些蠢蠢欲動的官員。

不過沒機會了。

話題越發遙遠,荀彧問起家事時,神色被隱藏在燈火下,聲音越發低,“兄長可好?”

郭嘉走的那會,荀諶和郭嘉聊過幾句,真的隻有幾句,荀諶這位兄長提起荀彧時神色複雜,不知道是誇還是惱。

不過荀彧和荀諶的事叫家事,郭嘉這個外人沒法插手。他就是覺得荀彧挺有意思的,腦瓜子聰明歸聰明,就是有時候轉不過彎來。

這大抵是謀事不謀人,郭嘉放下酒具,“友若另謀其主,公達亦然。”

荀彧知道這人,“曹操?”

郭嘉點頭,“類長公主也。”

這是個很高的評價,郭嘉雖然狂,但說話有分寸,不會滿嘴跑火車,能從郭嘉口中得此良評,荀彧多問了幾句,“何以見得?”

郭嘉把杯裡最後一滴酒飲儘,“敢挾天子逼迫王允,唯他一人。”

這是個狠人,同時也是個有誌向的英雄。要不是劉意處境比曹操更慘,他沒準會跑到曹操手下。

“劉表年事已高,保守圖穩,劉焉不堪大用,荊州益州必有生變,屆時,得利者便是曹操。”

郭嘉幾乎能給曹操製定一係列方案,無他,荊州益州著實不夠看,豫州的袁術還有些嚼頭,不過依據劉表的脾氣,想必不會再和袁術接觸。

所以比起來,還是冀州這邊刺激。

趁著酒意上來,郭嘉和荀彧談了不少話,多數都是對於冀州未來的推斷。目前郭嘉很看好劉意的緩兵之計,“容忍三五年,一雪前恥,拿下幽州後,青州徐州不在話下,河內亦能收複。”

荀彧似有所動,對郭嘉口中的三五年上了心,他命人取來書房案桌上的一物,遞給郭嘉道,“能短幾年?”

上麵是被暫停的新法,戶口調查和土地丈量才開了個頭,假使沒有人大力推進,或許它將徹底沉寂下去。

郭嘉粗略掃了幾眼,很快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神情凝重,待看完全部內容後,郭嘉狂笑不已,手邊的香料被他掃落,“天下英雄逐鹿,唯獨她為民開路。”

他算是明白了,荀諶和荀彧為何意見相左,也理解戲誌才的忠心耿耿。

待笑完,郭嘉重新斂容,長跪道,“願效微薄之力。”

他很想看看,劉意走下去的路是怎樣的?

**

出乎意料的,麹義等人接到消息後,沒有太大反對。

比起在鄴城的官員,位於前線的武將更清楚戰局。冀州確實不能再打了。

在劉意沒有露麵的情況下,停戰協議以一種默認的姿態下被通過。人們很快接受這個現實,轉而關心起劉意要派誰去和公孫瓚商談。

劉意有意推遲議會時間,除去身體狀態外,還有就是給眾人緩衝時間。

這次戰役冀州沒有打贏。

對於沒打勝戰這回事,大家倒不是很憤怒,反而竊喜於鄴城免遭兵禍。

察覺出大家的態度時,劉意有些懵,不是,她檢討書都寫好了。你們就這麼大方?

不過再仔細一想,可能對於他們來說,打敗仗不可恥,因為現在來去都是叫漢家江山,換個人關係不大。就怕把公孫瓚打毛了,二話不說打砸搶劫才是最要命的。

誠然是有一部分人,像劉惠,對劉意掏心掏肺,奉為明主,這類人即使劉意敗走鄴城也會追隨而去。不過大部分的就是等著換新主人。不是無情,很大程度是他們故鄉就在此處。

人際關係,社會地位,乃至財富都被綁定在這塊土地上,離開家鄉其實是件很痛苦的事。比如陳宮,他在東郡如魚得水,甚至能幫劉意調度兵馬,可到了鄴城,他甚至比不上

那些城管,因為沒有人認識他,也不會聽他的話。要想出頭,就得單槍匹馬的拚。

所以說陳宮在豪賭,同時自信自己的能力。

考慮到天氣因素,這次議會被安排在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以後,日頭沒那麼烈了,人也不特彆困。

避暑方式無非是兩種,冰塊降溫和移居。冰塊是冬天河水結冰後,鑿冰儲存,供來年夏天使用。移居就是單純的避暑,此外還有些冷飲開開胃。

空調是不用想了,什麼你說你是平民,那拿扇子降溫吧,順便記得把今天的農活乾了,天黑沒路燈,彆指望挑燈夜耕。

茶是劉意讓人特地放井內涼過後取來的,雖然沒有加冰,但在夏日也算涼爽,加上穿梭在堂內的清風,配上舒適透風的葛衣,這個議會反而有幾分愜意和享受。

說真的,劉意是更希望開個空調壓壓驚。

等人到齊後,劉意首先做出自責姿態。當然,劉意不會說我和袁紹談不攏才打起來,現在好像還打敗了的樣子。

劉意說的是,“若是能迎回天子,想必公孫瓚也不敢造次。哪會像今日,戰局僵持不下,連累大家。”

大家連忙說這事不怪長公主,都怪袁術那個王八蛋。

本來人都救回來了,半道上被袁術劫走,就很氣。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劉意拋出接下來的話,“我欲割讓河間,渤海兩郡,暫得一時平靜,待麹將軍整頓人馬後,來年再戰。”

大夥反映沒剛才那麼強烈了,春秋時候打戰也流行割讓城池什麼的。可都幾百年過去了,還割讓城池,麵子就有些掛不住了。

何況被割出去的不僅是土地,還有上麵的人口和物資,河間占據冀州五分之一的土地,送出去了可以說是元氣大傷。

劉意明白眾人的擔憂,“眼下公孫瓚雖屢有敗績,然大部隊還在幽州,即便消滅河間這支隊伍,我等無力也抵抗幽州大軍。諸公,請聽我一言,忍一時淩|辱,待麹將軍踏平幽州,冀州再無後顧之憂。”

堂下又是議論,眾人很快得出結論,同意了劉意的抉擇,打不過我還苟不過嗎,麵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子還在不在。

不過很快有人提出,“即便公孫瓚退兵,袁紹尚在渤海,

他與公孫瓚交好,到時被任命為河間太守,鄴城危也。”

劉意反問,“以足下所見,該以何計挑撥兩人關係?”

“這……”

對方一時傻眼,旁聽的郭嘉不客氣笑出聲,剛好被捉了個正著,本著丟臉一起丟就不算丟的想法,故意問郭嘉,“尊駕發笑,可是有妙計?”

他本以為郭嘉會低頭道歉,不想郭嘉微微挑起眉梢,“說倒是能說,可這功勞被嘉搶了去,對足下多不公啊。”

這般張狂的姿態叫他人側目,對方一時下不了台,乾脆道,“既然是尊駕出的計謀,功勞由尊駕得去,理所當然。”

潛台詞是說不出來你就完蛋了。

郭嘉顯然不給自己完蛋的機會,得到允許後,郭嘉直接放話,“嘉很好奇,袁紹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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