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說她不愛他,可她的愛或許並不比他少。
可是她要怎麼進去呢?錦衣衛武藝高強,必然不會給她溜進去的機會。
陸婉吟沉思半刻,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往側邊一拋。
錦衣衛們看兩眼,撇開了頭,根本連半步都沒有挪。
不行。
這麼小兒科的東西,他們不會上當。
陸婉吟又仰起頭看高高的牆,她想,或許隻能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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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府一角燃起濃煙,裡麵傳來驚聲尖叫。
“走水了!救火啊!”位置靠近後門,烈火洶湧,穿透那扇窄小的木門而來,那兩個錦衣衛甚至已經感覺自己的後背要被灼傷。
他們對視一眼,打來門,迎麵奔進來幾個家仆,正提著水桶救火。
興許是冬日太過乾燥,反正這火起得很快又很莫名。
“快救火啊!”家仆們急得不行,這兩個錦衣衛見狀,也不再袖手旁觀,加入了救火隊伍。
陸婉吟臉上露出笑來,她趕緊趁亂溜了進去。
她不是第一次來衛國公府,對裡頭還算熟悉,一進去,就直奔扶蘇的院子。
男人的院子她隻去過書房,她記得那邊有大片的竹林,即使是在冬日裡也森森陰涼。
陸婉吟一路遮遮掩掩,幸好沒碰到幾個人,大部人都去那邊救火了。
一側假山石後,一個錦衣衛立在傅班身邊,問,“大人,就這樣讓她進來,沒關係嗎?”
傅班道:“是她自己進來的,與我們無關。”
聽到此話,錦衣衛看向傅班的視線帶上了一抹奇怪的異色。他早就聽說自家大人養了一位嬌俏小娘子,難不成是因為有了女人,所以開始憐香惜玉了?要知道,從前的傅班大人不管是女人是男人還是狗,都一視同仁。
錦衣衛們甚至懷疑傅班大人的腦子就沒有性彆概念。
“你守著,我有事。”傅班與那錦衣衛說一聲,轉身就走。
錦衣衛撓頭,“大人,你又去巡邏?這樣的小事由我來就行了。”
傅班頭也不回,迅速消失。
不遠處的小院子裡,扶蓮華正努力地踮腳想爬牆從院子裡出去。
衛國公府裡頭的人被軟禁,不隻是不能出府,就連院子都不能出。
扶蓮華知道自己雖然沒用,但她也想出一份力。現在,她的第一步就是從這個院子裡逃出去!
扶蓮華努力蹬腳,因為太用力,所以不小心連腳上的繡花鞋都給蹬掉了。
冬日冷風一鑽,扶蓮華忍不住一抖,攀著牆壁的雙臂也跟著顫了顫,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摔下去了,趕緊去夠那兩隻疊起來的椅子。
踩到椅子了!
扶蓮華麵露驚喜,然後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她低頭一看,隻見自己下頭踩著的哪裡是椅子,分明就是一個大魔王!
傅班伸出雙手,托住了扶蓮華懸在半空中的蓮足。
她的腳雖然很小,但卻是天足。隔著一層羅襪,傅班能感覺到她肌膚的溫度。
他下意識伸手握緊,扶蓮華驚呼一聲,麵紅耳赤的一踹,不僅沒把人踹開,還因為動作太大,所以跌了下來。
傅班用一隻手托住她的腳,另外一隻手托住她的腰。
小娘子安安穩穩摔進他懷裡。
扶蓮華一臉驚恐,“我不是要逃跑!”
傅班:……
“撒謊,罪加一等。”男人抱著懷中小巧纖細的小娘子往屋子裡去。
扶蓮華幾乎快要被嚇哭了。
“我,我隻是想去救哥哥,救母親,救父親……”
傅班腳步一頓,他攬著扶蓮華腰肢的手瞬時收緊,卻什麼話都沒說話,直接把扶蓮華推回了屋子裡,然後落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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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吟終於尋到扶蘇的院子,她看著眼前蒼翠的青竹,想著男人現在是在做什麼?
父親入獄,衛國公府淪落至此,不知明日這顆腦袋還在不在自己頭上。他那樣的人,會如何?
陸婉吟提裙,小心翼翼邁過院門。
扶蘇的院子不大,看著非常清簡。應該說,整個人衛國公府都十分清簡。
院子裡很靜,讓陸婉吟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她低頭,看到自己裙衫之上的臟汙。那是方才搬運稻草的時候粘上的,她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奔著過來見他的樣子也一定很狼狽。
已經近在咫尺,陸婉吟卻突然開始猶豫。
她與扶蘇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那她憑什麼出現在這裡?
是啊,她憑什麼呢?
千裡迢迢的跑過來,就好像是一個笑話。
陸婉吟站在那裡,寒風呼嘯,吹得她麵頰生疼。周圍的竹葉森森而響,如同鳳尾飄散。
風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白,難捱的冬日,天上突然飄起細碎的雪花。
陸婉吟怔怔盯著,眼睫之上落下一層薄薄晶瑩雪花。
冬日的天確實很冷,地麵上都結冰了。
陸婉吟垂眸,看著那結上的一層冰,就像一麵天然的鏡子。
鏡子……
陸婉吟想起男人的吻,想起他說的話,想起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說愛她,他祈求著,讓她愛一愛他。
他仿佛永遠都在為自己讓步。
陸婉吟眨了眨眼,心中有什麼東西恍然升起。
她為什麼來?不就是因為她也愛他嗎?
是啊,她愛他,既然她愛他,那為什麼她不能出現在這裡呢?扶蘇朝她邁了許多步,她也該朝他邁一步。
陸婉吟顫抖著腳,往前邁了一步。
精致的繡花鞋踩在地麵上,發出“啪嗒”一聲。
陸婉吟覺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
冬日的風夾雜著雪花傾瀉而落,陸婉吟覺得今年的雪花仿佛與曾經的不一樣,可到底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
陸婉吟繼續朝前走,她越走越快,身子幾乎要像雪花一般飛起來。
其實,衛國公府淪落至此,陸婉吟心中除了悲愴,竟還有一絲竊喜。
她觸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層雲。
雲端跌落,與她同行。
陸婉吟跨過了自己心中那道坎,她終於明白自己的感情。她愛扶蘇,她愛的並非是他的家世,他的身份。
她愛上了他這個人。